孟春正月,天气却极反常,冰雹颗颗猛砸窗棂。
丫鬟见状,忙快步走进,把一汤婆子塞给了面前人。
“小姐,你快离了这风口,外头风大,这病就更不易好了……”
与丫鬟急切的声音不同,一个温和得仿佛春风的声音响起,“银豆,卧榻不比外面暖和多少——我且透透气,一会儿一定——”
余音未落,雪沫子就着凉风一同灌进师黎湘的嘴里,又惹得一阵呛咳。
被称为银豆的丫鬟心中暗叫不好,硬是软磨硬泡服侍小姐上床。
床上的少女,便是自宫宴后着凉,身体每况愈下的师家大小姐师黎湘。
刚刚桃李之年的人儿,就这样被病魔摧残得宛如外头被砸落的梅花。
二人双手紧紧交叠,银豆眼里泪光闪烁,嗫嚅着说道:“都怪那狗娘养的野种,还没正式回府,灾星命格就冲撞小姐。老爷和夫人这次做的也不对,怎么这么巧就剩我一个陪着您……该不会是那赵王八搞得鬼?”
“最近的邪事还真多,老爷还非要把三丫头那灾星请回来,这算哪门子事?”
只是可怜了她家小姐,说不定小姐病情加重就是和三丫头气场不合!银豆暗自神伤。
师黎湘喜欢这个叽叽喳喳的小朋友,却总是头疼她的口无遮拦。然而联想到这丞相府中的风云,又不免皱眉。
她父亲膝下只有三女,却是个想儿子想疯的主,不知是苍天有眼还是无眼,此人老蚌生珠,近日得宠的赵姨娘今日分娩,光接生婆就请了五个。什么丫鬟,方士甚至和尚也都去了那小小的海棠苑,想必比灯会还要摩肩接踵。
母亲最近因为父亲要接小妹回家而闹别扭,想到师黎湘发病不能多走动,索性就留下亲信,自己回了娘家。今日其它丫鬟又被支走去海棠苑,单单留自己和银豆两个,谁带这么玩的啊!
还有银豆口中的三小姐回府……
说真的,师黎湘对自己的小妹师芸豆的记忆很模糊,但依然有一种想狠狠欺负她的冲动。
这不像我。脊背发寒的感觉一旦上来就再也没有消退。
“这是走马灯嘛,奇怪,怎么……”
怏怏软在病榻的少女好似看见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东西,眼睛瞪的溜圆。
不过须臾,银豆眼中的小姐就好像中了邪一般,用指甲狠狠刻着纤细玲珑的手臂,嘴里还喃喃:“笔,给我笔!簪子也行!”
银豆服侍多年,这阵势还是第一次见!
难道三丫头这灾星只要被提起就能影响人了?
嘴上对三小姐的恶毒言辞转化为心里的扎小人,银豆手上对大小姐却不敢怠慢半分。
擦汗,喂药,抚背一刻不耽误,笔或簪子一项没到位。
万一寻了短见怎么办!
慢慢,师黎湘的眼神恢复了平静,并有些疑惑地看着自己满是指甲划痕的手臂。
“我这是……”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别多。她刚才思考到哪里来着?应该是什么很重要的事情。
“小姐!”丫鬟抹着眼泪,带着哭腔说道,“您刚才中邪了,想寻短见,吓死奴婢了!”
“铁定是冲撞!等三丫头回府,咱们就给她个下马威,再把她赶出去!”
银豆义愤填膺地跪坐在师黎湘旁边,叨叨说个没完。
“哪里是什么冲撞!咳,咳……为什么都对小妹恶感这么大啊,就连我也……”师黎湘扶额。
她一定要反驳一句这他妹的和她妹完全无关。
她只是在前不久的宫宴中被一个碎玉晃傻了。
额,这么说也不准确。那玉器碎片堪比磁石,牢牢粘附在她皮肤上,不久兀自消失,之后便怪事不断,每当谈及此,还未张口,就感觉脖子被人掐死,动弹不得。
再之后,便是如今弱柳扶风的模样了。
虽然当时突然觉得神清气爽,仿佛灵魂冲破束缚,但,这只是试用期。
就像某些虚假广告一样,事到如今没有卵用啊摔!并且这副作用这么大,这和放高利贷有什么区别啊摔!这么做一定是要被叫去喝茶的!
混沌中,各种师黎湘听都没听过的话在她脑子里横冲直撞,脑仁疼…!
轰隆隆——
这怎么还打雷了,老天爷也要放鞭炮吗?老天都过节,只有她困于闺房!
好想去灯会啊,好想猜谜啊,师黎湘的思维活跃不少。要是能赢个灯王就更好了,虽然她没有人赠送,摆着也雄赳赳气昂昂不是!
轰隆,轰隆,轰隆隆——
这雷打的,黑天都亮如白昼,何方道友在此渡劫!还是有人要遭天谴?
轰隆隆隆隆——
是她的错觉吗,这怎么雷声愈来愈近啊,别英年早逝啊!好不容易,好不容易才……
银豆眼里,她家小姐似被雷声吓到,又像被鬼神冲撞,昏死了过去。
“夫人,夫人在哪里!”外头一小厮奔跑,攥着什么,不顾更多梅花挟着黄泥被糟蹋。
好不知廉耻的疯癫小厮,大冷天浑身赤.裸!他和夫人有什么联系?
但夫人三日前就回逢家了!顾不得其他,银豆狠狠把一外套丢到他手上,小厮好像也向屋内丢出什么,但银豆着急跺脚,大喊:“先别管——大小姐发病,快去海棠苑,拽医生!最老的——!”
小厮忙答应,连滚带爬窜出门,这才让她放心。
先前关着的窗户不知何时打开,许是被风吹起,好不容易关上窗,正沥干雨水时,不知何处飘来一页纸,仔细一看,竟是干涸的血书!
“我将归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