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琉璃将藏在心里的秘密如数倒出来,才意识到整件事前后耽搁十多年,相当棘手。
她本以为夜流西听完,会退避三舍:“仙姑若是觉得为难,我也是可以理解的。”
不料,夜流西答应得相当爽快:“这事,我接了。”
事情越棘手,她能从中捞到的功德也就越多。
琉璃感动不矣,尤其听完夜流西的解释,更是对她的印象提升一大截。
夜流西道:“苍天给我这项技能,就是降大任于斯人,我怎可做那贪生怕死之辈?”
说话的语气,可谓义正言辞,刚正不阿。
紧接着话锋一转,朝待客室外面道:“东冥,你跟我一起吧。独自留你在店里,我于心不忍。”
屋外,原本责难黑无常的东冥,冷面神色瞬间破防,展颜勾唇。
明知她在拿话哄他,可每一字还是如蜜糖丝丝渗入心底。
黑无常暗暗松口气,并总结出未来的升迁之道:他日能否混得鬼上鬼,或许就是夜流西一句话的事。他以后就算是得罪主子,也不能得罪未来的主子夫人。
东冥摆手叫黑无常退下,推门走进待客室。
笑脸散去,语气随之透露出不安:“我不方便在白日里赶路,是否会耽误你正事?”
夜流西想想也是,“就算是现在连夜出发,不眠不休,从这里到玄机阁,也得走上两夜两日,将将赶在琉璃姑娘亡母的头七当晚抵达。”
此前没有东冥相随,她也一样行走于天南海北,这次不带他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然而就在夜流西准备留下他时,东冥又怅然补充道:“但倘若不随你去,我这心里定会百般不安。”
他浓眉微蹙,眼神黯淡失了神采,仅有的一点光全凝聚在她身上。虽不是目光灼灼,但直勾勾地被瞧着,任谁都难以直接无视。
难题再一次抛回给夜流西。
毕竟带上东冥,多少是个帮衬,她认真思忖片刻:“不如白日里,你还附在木偶人身上?”
上一瞬还眉头紧锁的少年,闻声笑了:“此法甚妙,我怎么就没想到呢?还是姐姐聪慧。”
笑意从好看眉眼间缓缓浮出,光彩夺目,叫整条街上的陆离夜景都黯然失色。
如此养眼的漂亮皮囊,配上如此动听的夸奖,哄得夜流西心情大好,都没在意他又顺口叫了声“姐姐。”
因着时限紧迫,夜流西没再耽搁,简单收拾行李就与琉璃一同前往玄机阁。
东冥自然也跟随在侧。
夜里就飘荡在夜流西周身做护卫,一袭白衣飘飘,长相出尘绝姿,出手狠辣果断。不论是鬼魂凶灵,还是拦路劫匪,都无法近身夜流西一步。
白日里就附在木偶人身上,被夜流西随手挂在腰间。与他这位姐姐有了第一次近距离的贴贴。少女身上好闻的兰草芳香,沁人心脾。
东冥即便灵魂受困于小小的一块木偶人,又仿若躺在松软云朵上,走到哪心情都像在飘。
面上依旧不温不火,将弱小亡魂的形象发挥得淋漓尽致。
以致于赶路中途,夜流西低头对着腰间木偶人,询问好几次:“半晌没动静,被木偶人闷到了?再忍忍,马上夕阳落山。”
腰间传来一道虚弱又空灵的声音:“无妨。这是我自愿的,你不必在意。”
与他接触次数多了,夜流西已经对此见怪不怪。还有心思跟这卖惨,看来她的确不必在意。
但旁边的琉璃是头一遭遇上东冥,听见这般舍己为人的柔软心肠,不禁赞叹:“我本以为父亲对母亲已经够深情意切,如今瞧见你们,方知晓什么是小巫见大巫。”
夜流西:“……”
摆烂吧,总不能次次都解释。反正解决完事情,她与琉璃从此就一别两宽。
腰间的木偶人却是接话:“只要真情不改,生离死别也无法割断一对佳偶。”
虚弱的声音力度,恰到好处。
只当他是在思念心上人,夜流西没多想。
琉璃则细细品味这句,尤其联系到母亲去世后健朗父亲竟能一蹶不振,越品越有道理:“是我格局小了。”
远远跟在暗处的黑无常,仍就笑得欢:那是,主子格局之大,岂不是一个凡俗苏子能窥探的?
一行人在树林稍作休息,待橙红太阳光彻底消失在大地尽头,东冥也从木偶人里飘荡出来,连夜马不停蹄往玄机阁赶去。
殊不知就在他们离开不久,一棵粗壮参天松树后面,有只利爪嵌进了粗陋树皮之中,划痕颇深。
月上中天,将它又粗又短的影子,拉得又细又长。
没一会,影子顺着夜流西离开的方向,悄无声息跟了上去。
……
玄机阁地处中原,离得越近,沿路风景越秀美,街边市井越繁荣。
终于在头七当天傍晚,夜流西与琉璃两人紧赶慢赶,避开重重机关防御,来到玄机阁大本营。
只是玄机阁的人,并不欢迎她的到来。
或者说,他们希望琉璃也永远不再回玄机阁。
“还以为终于有点自知之明,这两日趁乱主动离开了,没想到是去搬救兵了。”
与琉璃年龄相差无几的一个黄衣女子,将她们拦在奠堂前面,从上到下随意打量夜流西几眼,美则美矣,但一瞧就是个不中用的花瓶。
“结果就请个这么不入流的,在江湖上都排不到名号。” 语气不屑。
“程燕,给仙姑道歉!”
身为玄机阁大小姐,琉璃的权威不容他人置疑,她直接拔出剑,剑尖直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