寺岛明里见惯了大风大浪,被情人找上门“兴师问罪”这种事情并不是第一次发生,她的家族遗传基因让她天生就擅长处理这种纂刻在每个人类DNA里面的问题——不甘心。
这些不甘心绝大多数时候成分都不怎么复杂,简单来说就是,要么是钱没到位,要么恐惧感没到位。在两性关系里掌握绝对主动权的她慷慨且独断专行,强势的作风能驯化出无数个听话又懂事的情人。她骨子里的不近人情则让她那些情人明白她并不是个体贴的爱人,也不是个合适的敲诈对象。
当然,也并不是没有例外,就比如宫侑。
宫侑是个随性自我无拘无束的玩乐主义,她是个贪图享乐喜新厌旧的□□者,他们因为臭味相投走到一起,关系相比起她以往交往的男人来说,有些特别。他们在一起可以玩得尽兴,走得爽快,偶尔放开手,各自乱跑,在放飞自我的基础上,维持着相对稳定的分分合合。
宫侑能跟她鬼混一年还没出局一定程度就是因为他这种撒手没的德行。
而且最重要的是,快乐是经不起对比的,这种各种方面都很合拍的兴致以及愉悦感很难在别人身上找到。所以他们在各自的世界里兜了一大圈撒欢之后,往往都会回到原点继续待在一起,时间一长,这就成了他们双方默认的游戏规则。
这也意味着,他们的重心从寻欢作乐走向了习以为常。
宫侑这时候所表达的不甘心也就很难定义为普遍意义上的不甘心。
她歪着头打量了他这颗黄澄澄的脑袋片刻,叹了口气,问他:“你想怎样?”
“什么想怎样?”宫侑好像没料到她会是这种反应,愣在原地,表情看起来活脱脱就是只被撒开了遛狗绳的金毛。
她双手环胸,靠着门,气定神闲地看着他。眨眼之间,两个人的地位就掉了个转,主动权轻松回到了她手里,“你特地在这等着,不能是过来给我打个招呼叙个旧吧。”
宫侑呆在原地,他想象过她很多反应,心虚的,害怕的,支支吾吾的,犹豫不决的,唯独没有想过现在这种,就好像——
“你就不会有一丁点的不自在吗?”
“为什么要不自在?”她看着他,神色如常。
——完全没把他放在心上。
宫侑耍赖惯了,头一次被人耍赖,一时间没控制住表情,“你没想过如果治知道我们的事,会怎么想吗?”
“所以你是来威胁我的。”
“不是——”他气急,收回撑在她身边的手,抓着自己已经乱糟糟的头发。这么多天的自我分析和揣摩,寺岛明里的反应完全对没对到点上,自作多情地加了那么多的戏,也一句台词都没对上,多少让他心态有些崩溃。等他冷静下来,他放弃了那些花哨的手段,而是盯着她,语气不满,“我的意思是,你就没有什么要跟我说的吗?”
“没有,”面对宫侑的质问,寺岛明里有些惊讶,不过也只是有一点。宫侑并不是那种死缠烂打的个性,但这不代表他不会有打破自己原则的时候,“我也不太明白,你还需要我对你说些什么。”
宫侑被她这理所当然的语气堵得说不出一个字。
“我们已经结束了,侑。”她耸了一下肩膀,看着他的双眼,语气无比认真——比过去任何时候都认真。宫侑不傻,过去那些情话真真假假,他都能轻易分辨出来,更何况和爱没有丝毫关系的现在。
“然后呢?”
“什么然后?”她莫名其妙地看着他,“结束了,就这样。这又不是演唱会,喊声安可能返场继续。”
他垂下手,“我不同意。”
寺岛明里拧着眉看他,“我记得我们之间不存在需要对方同意才能结束这种约定。”
“我的意思是……”
寺岛明里打断他,耐着性子说:“你之前这么干的时候也没有经过我同意,”看着宫侑不知所措的神情,她很难在这时候硬起脾气把话说绝,“不要太双标,侑。”
宫侑不吭声了,他确实没有什么立场说话,从这段关系的开始,他们就自动放弃了他们之间所谓的立场,谁也别说谁。可等他想起她在那天在街边回头看他的眼神,想起她说「留在岸上的就应该继续在岸上,出生在海里的就应该回到海里」,他始终不认为改变的仅仅是他自己。这明明是他们之间的事情,缺了他们之中任何一个,都没办法往前走。
他看着寺岛明里,她的目光就像她说过的那样,隔着海岸线远远的看着。
可是,“那为什么偏偏是治?”
为什么是宫治,我们有着一样的基因,有着一样的外表,有着一样的身体。
我们同样在岸上。
那为什么不能是我。
寺岛明里忍住了想要去摸一把他这头乱蓬蓬的头发的冲动,“没有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
“对啊,我又不是因为他是宫治才选他。”她挠了一下脸,这话其实说得并不老实,因为如果他不是宫治,他们或许就不会走到现在。
几个月前她刚接下赞助稻荷崎的企划案,很多东西都得现学现卖,主动担任顾问的同班同学北信介邀请她旁观了一段时间练习赛,顺带包办了赛程解说。后来发现一些视频资料被宫侑借走,路过听到他们对话的宫治表示可以帮她,一来二去索性连带着截胡了北信介的解说工作。
为表感谢,她礼貌地请他吃了一顿饭,单纯的吃饭,不带一丁点多余的可疑的目的性。
他们的关系就是从这顿饭开始。
不过为了不进一步刺激到宫侑,她并没有说得太直白,“我只是选了他,他凑巧是宫治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