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我说着他偏头掩饰了一下自己的表情,不过还是被我捕捉到了,我搭着他的肩膀挑了挑眉又说:「再怎么说是共过冷暖的友人,现在这样不也证明了我们注定要认识吗,打住,别说什么谢谢,是我沾了你手冢少爷的光。」
手冢微微摇头表露出一丝抗拒,他是真的很不喜欢这个称呼,但我喜欢。
两天后三点多的时候,我收到了他出发前的最后一封邮件,那会儿我正在中等部的学生会办公室里和片仓朋和一起给新接任会长的后辈做毕业前最后的叮嘱。
:很长一段时间以来我都很排斥与「fate」之类的词相关的概念,比如说注定、天赋,但我还是要说,谢谢你与我相遇。
确认了两遍邮箱地址,是我认识的手冢国光没错,我眨了眨眼睛笑着望了望天空,这个人怎么也会说这样让人感动的话啊。
至于现在,是八月末。
两个小时前我在教员室,班导让我准备一个礼拜后开学典礼上的演讲,内容是和未来的自己有关。
回来后我站在房间阳台上,一个人认认真真欣赏了一次那时和手冢约定好回国再看的日落,把有关「未来」和有关「自己」的话题都在脑海里过了一遍,却发现其实我也没什么答案,因为我说的我想做的事情和师父的期待到底是不是完全一致,这时的我还不知道。
在手冢国光开始在青年网球界同那个出名的武士南次郎的儿子一样逐渐崭露头角的时候,旁的知晓我是手冢国一的弟子的人几乎都认定了我会走上精英组[1]的道路,仿佛是一个不需要怀疑的记录在未来时间线上的事情,总要有人带着「手冢」的名字在那个世界里继续走下去,这是注定的。这件事说出来应该很多人都不知道从何理解,不对,真田应该能懂两分,毕竟他与手冢是一个处境。
打个粗俗一点的比方好了,这就是一个鸡生鸡、狗生狗的定律。
警视厅的整个上层与青年精英组本质就构成了一个亲子世代的人脉网,真田弦一郎那位兄长之所以会成为神奈川本部的最年轻的刑事部长,我可不相信与真田老爷子一点关系没有。而我也逐渐意识到,当我开玩笑说我是手冢祖孙的工具人的同时,我将获得无数个单单作为「冈田早苗」不会拥有的机会。
我很清楚只要我按着这条路走下去,师父就会给我全部的助力。但我更清楚的是,比起那枚纹章[2],比起那份正义感,我更感兴趣的从来都是每个问题的答案和每个事件的真相,如果不是我已经决定好了的话,我想以后考个传媒类专业似乎也不错。在思考中天边最后一点霞光都被夜色吞没,我摊开一张稿纸,将铅笔在手里转了一圈,写下了标题。
高一的秋季学期在九月的第一天开始了,即便时节上已经过了立秋,藤沢市还留在夏日的余温中,我提前了十五分钟到礼堂,因为跑的时候有些匆忙,额头冒了一层汗。学生会办公室高二的前辈在调试话筒音响,作为办公室唯一的高一学生的真田正在后台确认着一会儿上场的顺序,我是最后一个到的。
「校长之后就应该冈田你了。」真田示意着我往前面站一站。
「好的。」我应了一声,然后又小声念了一句真热。
刚准备走开的真田顿住了脚步,摸出校服口袋里的一条素色的手帕,一言不发地塞到我手里,我还没来得及说谢谢,就被头顶试验灯光的的人的脚步声打断了,抬手擦去从额角滑落的汗,我轻轻闭上眼回忆了一遍我准备的内容。
和我一样都是学生会外联部的柳生这次只负责了开学典礼的一些琐碎小事,马上给演示文稿翻页的任务就是他的,站在角落里看到我热得松了松领结又呼气的样子,他回头和身后的前辈打了声招呼,把后台的冷气调低了两度。
吉泽校长一段讲话结束后,我在大家的注视中走上台,我并不紧张,但也不是那么镇定,我与从前演讲时相同,先找到了目光可以随时摆放的左中右三个定点,接着深深鞠躬。
「老师同学们,早上好,我是高一A组的冈田早苗。」
我很自然地看向了左边,手臂抬起示意大屏幕,在左侧的电脑旁坐着的柳生点击了一下鼠标,
「今天我要谈的话题是,致终将成为自己的你。」
注:
1.精英组即职业组,指的就是通过国家公务员甲等考试,并得到警政署录取的高层官僚。大学毕业后立即成为警部补,继续经过研修与警署勤务的磨练,大约二年三个月的时间就可以晋升警视,全日-本的警察总数约为二十二万人,其中精英组不到五百人。
2.日-本警-察佩戴在右胸口处的樱花徽章,即朝日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