肃静的大殿上,宣帝这样认真地看着他唯一的女儿。
她在悄无声息地哭。
他不知道心中无名的酸涩从何而来,这本不该有。
宣帝一生有过七个子女。
最爱的皇后为他生下一双儿女,长子立为皇太子,而女儿则是他自小最为宠爱的公主。
然自皇后仙逝许久,大儿子也在几天前过世。现只剩下这唯一的女儿和两个不成材的儿子。
他怕是会永远记得那天。
就如同拍碎夏日最后一只蚊虫饱满腹部,这皇帝亲眼见到鲜红的血液自那青年颈部直直喷溅了一地。
他听见一身细若蚊呐的叫喊,那是无助的青年在叫自己的父亲。
——太子前天还约着自己的父皇说下月要一同上山围猎。
宣帝眼眶稍红。
现如今,他只有这一个女儿了。
心中不忍愈发强烈,宣帝忍不住伸出手欲想拢上女儿肩头。
青丝侧身躲过。
“父皇。”
青丝抬起头看眼前的中年男人,还是颤抖着手展开袖摆遮掩住的书卷残页。
小女子语气轻柔,此时却如割开脓包的利刃。恶臭的脓水就这样漫上宣帝一张刚映了柔色的脸。
“您,可有听说过……魇?”
*
“帝女殿下。”
清越声音自身后传来时金袍姑娘正抿开艳丽唇角,身边的少年则捧过她递回的胭脂纸。
稳稳放到一边去。
宣月澜不出所料地抬眼看去,映出眼前三人的影。
正是剩下的三个守墟弟子。
哦,她笑。
还有一个被不小心绞进境的,给忘了。
但如此,人也就到齐。
“好久不见。”宣月澜稍稍偏了头,头上金钗映出一点亮色。
此时她眉眼皆扬,语气则熟稔无比。
“恭王殿下。”
这是齐悠白曾经的封号。
然齐悠白却并未领她的情,稍稍摇了摇头。
——
“交出我派弟子。”黎黎眉头猛地皱起,打断眼前霍乱妖物的惑人话语。
念起年幼无助的师妹,她便更加愤恨。
如此一来,掌中紧握的柳剑自得了主人剩余的全部力量,青光盈盈。
……宣月澜按住身侧少年欲起的手,眉梢微动。
“小姑娘万不可如此易怒。”
她如此言说,心中却无比畅快起来。
“你三人找到这里来,怕是吃了不少苦头吧。”她目光落在三人面上凌乱,轻笑。
“要是我生了气,可就不太好咯。”
“休要多言。”她语音未落,这边薛凉月荆藤已然甩出,少年破风而去,跃身直冲二人命门。
他是恨不得扒了这怪物的皮。
——前方血色翻涌而来,薛凉月心中烫意也同样沸腾。
翻飞的发梢来不及掠过脖颈之间,马上就被迎面而来的烈火摧毁成灰末。
但他甚至余了时间去想,齐悠白这次竟然没拦着他。
而师姐,他从来想在师姐面前证明自己。
此行虽然鲁莽,至少显示他此刻有大师兄没有的勇敢。
......他一向对自己体内力量自信,反正如何也死不了的。
而此次他显然大了意。
袭来的烈焰自眉梢冲过,燎起起一阵火辣辣的疼,却带起仅次于曾经那凶险时分的刺痛。
!
他闪身躲避之时,掌上荆条倒刺被火舌切飞。
“砰——”
手上松弛。
薛凉月看到疾速冲来的翻飞红衣,几乎就要同这漫天的烈焰混成一体。
黎黎来的很快,张开一只浴火的细掌。
但只差一点。
即在这吃人的火焰就要吞没了这大胆少年,一股银白的纯元剑气却猛地袭出,直冲而上将他一卷。
竟然就这样把他硬生生扯出阵外!
掌心相触,二人终被余波震出界外。
而后红与白直面而击,仿若天地初开,绽开一阵极其刺眼的光芒。
仅仅只一息之间——竟在混沌境中生生把宫殿穹顶给掀翻了。
眼见火焰被逼回,宣月澜揽着遥星的手指愈发紧。
“阁下何须动怒。”
白衫少年执一把通体莹白的剑立在半空,白玉长珠安静垂在两侧。
但他周身气质温和,语气也有礼。
仿佛刚才那个拔剑飞去死命一砍的不是自己一般。
宣月澜提起一边嘴角咳一声,倒是如他所言收回了掌。
身侧少年担忧地扶住她腰侧,心中再如何愤愤不平也断然不敢出手。
“哼。”
宣月澜执着旁边人的手,掌下力道几乎全无,只是把手放在上面。
她语音恰落,这境中之景瞬间就变化。
富丽堂皇的殿宇自眼前消失,她无力的手指放下时,一道银光却穿透眉心。
待到眼前三人消失,宣月澜几欲倒下。
“殿下!”遥星扶着她,禁不住的慌乱。
……她示意他噤声。
宣月澜眯起眼睛似乎在想些什么,但面色却愈发苍白。
不过多时,她在遥星担忧目光中突然就笑起来。
她低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