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待几人探究一二,那头显然传来愈发大的声响。随着几声什么物什响,可怜的陈道人提着一截干枯的柴火棒毫无颜面的飞跨过台阶。
“悠白——”
他声音正落,后头是扶着院门恨恨探出头来的锦衣少年,睁大的星眸怨念冲天。
“来个人扶我!”
自然是要有人去扶他的。
*
“叮——”
屋檐下的四角风铃响了一声,但声音不仅不是清脆,反是生硬地遁入人的睡梦。
这屋内已经是紧闭的窗,熄灭的烛。
也只恼盛夏本多闷雷,雷声未来风声先至,吹的这生锈的铁铃铛都要死命响起。
到底是扰了人的。
榻上的人动了动,似乎是想翻个身。但见她只将肩膀一动,凭着这月色下伶仃的身躯却是什么都做不到。
停。
她眼眸半睁,在浑浊眼色中轻抓起一侧的薄被。却是放弃。
她不知道自己在期待着什么,又或许是在奢望些什么。
她闭上眼睛,任由松垮的皮肉塌下,只留下那几道蜿蜒的纹路。
而就在一片静谧的夜中,有一手自她左臂越过轻拢去。
“......莫怕,”恍惚中似有人道。等她艰难睁眼,却只看见一片虚无之下颤动的床帏。
“今夜不会响雷雨。”
今夜确实无雷雨。
*
“青丝去,喊那祖宗来吃饭。”胡子拉碴的老道人看不得有人不吃饭的死样,觉得这几个年轻人一个比一个不省心。
他别白发人送黑发人哟!
......青丝正对齐悠白面前那道小酥肉望眼欲穿,师父发话却也只能任劳任怨的站起来。
睡了一觉而已,她都快忘了这位贵客了。
吃饭还需要人请的哦?
她心中坚决否定这种占山为王的人和事事需要人请的领导做派——关键这孩子还才几岁呀就这么干,青丝心中腹诽,这要真是一本男主升级流,这须臾来的作精师弟就是那种祭天的金贵炮灰。
她屈起手指敲门,张口。
——“师......”
“闭嘴。”
尚未说完的话被所谓作精一举打碎,她扣住的门猛然打开,差点没将青丝吓得一屁股瘫坐下去。
门里踏出一个腿脚无虞的美貌少年。
青丝翻了个白眼收回手,抬头看去倒是不见他的金弯刀。
有什么好恼,她是懒得和这小孩计较什么。
“师父叫你去吃饭哦。”见这人朝向错误,青丝好心提醒他,“饭堂可不是自那边去的。”
那身影似乎趔趄,又很快站好了。然他语气恶狠狠却并未转头。
“要你说。”
......青丝一个勾唇,非常可耻的快步越过这人回去。
——
“家草们谁懂啊,疼死了。”
青丝耳朵一抖,发现是被身后少年一脚踏过的草精闷声喊疼,正在这人金贵靴底离开后低低抱怨着,它一边的草哼哼唧唧地应答。
青丝能听见头却也不回。
害,真就作精小孩儿呗。
徐怀真大踏步追上她。
*
陈道人吃饱喝足,念着今晨下了小雨地上湿滑,硬要扯着弟子来和自己玩牌。
“上次教过的啊!”他揪着大徒弟一尘不染的白袍子把他按在自己身侧坐下,哼哼两声笑道,“屁胡不算的哦。”
——青丝,青丝由于实在太小,一开始就失去上桌机会,只得以和徐怀真站在一起当显眼包。
“三师兄,”青丝见大师兄只是乖乖巧巧坐在师父身侧当倒水小童,开口问。
“大师兄不玩儿?”
这位自认为最近运气不错,可以打个牌赚点外快的的沈师兄趁着摸牌的时间悄悄回她,“哦,他不会。”
呃,准确来说是学不会——毕竟这位师兄连符都老是认错。
青丝还想开口,那边不苟言笑的的黎黎已经连续给陈道人放了两次杠。
老道人笑得脸都要开了花,向着砌好的牌尾捏去。那细瘦的手指伸的伸直弯的压弯,只待夹着牌的大拇指狠狠往下一摸一捻,他的山羊胡子比嘴巴先颤抖起来。
“嘿——杠上开花啦!”
只见他摊牌一展示,摸到的正是一个六筒。
胡了。
胡了自是要给钱的,别说什么小辈不给,陈道人早就立下的规矩:这小桌面前呐,一律平等。
之后陈道人连着赢了三把。
……青丝看着这牌推了又堆,捏起来放下去,有人力度轻有人力度大,不等她急急忙忙说说,倒先有人坐不住了。
“师父可否让师兄挪个屁股?”开口的正是笑嘻嘻的四徒弟。薛凉月趁着砌牌时间挑战师父权威,看向乖巧地像个吉祥物的齐悠白,“师兄你说呢?”
青丝撑着眼皮看齐悠白在陈道人山羊胡抖起来之前站起来,理理自己的袍子。
“公平起见,我就不坐了。”
这是那样的公平青丝不知道,但......也可以猜出个分晓。
大师兄坐在师父身边的五局,陈道人只有一局没有胡。
还真是吉祥物?青丝撑着脑袋想,可惜了师兄不会打,不然岂不是赢个钵满盆满?
师徒几人欢欢乐乐打牌,该掏的掏该收的收。
须臾来的贵客就被忽视在一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