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北上的目的地是冬城。
陈默十八岁前一直生活在那里,可对她来说,那座小城并不能称为故乡。
当年家境贫寒,母亲在桥下算命谋生,母女受尽旁人的冷眼嘲笑。那时候陈默性格单纯耿直,睚眦必报,总会挡在母亲前面替她出头。可事与愿违,受到的不公不但没变少,久而久之她也成了大家眼中的问题学生,不良少女。
母女二人过得越憋屈,周围人的嘲笑声就越响亮。
可是母亲总说,人生很长。
后来母女离开小城,南下讨生活,命运的齿轮开始转动,从算命摊到风水店,如今母亲已经开了自己的风水命理公司,不但拥有数不尽的财富,而且结交之人尽是权贵。
两个月前,母亲在新闻里读到一篇冬城古寺即将拆毁的消息,便派人联系了当地有关部门,提出愿意出资重建的想法。冬城那边欣然接受了这笔巨额“重建基金”,马不停蹄着手开启重建工程。母亲如今深居简出,于是在冬至这天,陈默作为她的代理,前往冬城督办此事。
飞机正缓缓下降,舷窗外阴云密布,眼底云层之下的灰白色小城依山傍水,如蝼蚁密布。
这次来冬城除了帮母亲“监工”之外,陈默还有自己的事业要打算。
陈默从小喜欢画画,前几年生活富足后,去了海外留学,专攻产品设计。大学时代她的作品就拿过好几个业内奖项,毕业回国后又为某个大型活动设计了会徽,已经在业内初出茅庐。
从去年开始,她着手创建自己的文化传播品牌,主打的独立设计的文创产品。此行她打算深入了解这座古寺,以它的重获生机为灵感,设计一系列文创产品投入市场,打响自己的品牌。
中午落地后,冬城虽冷,但却以从未见过的热情姿态迎接了陈默。主办方一行人在机场热烈欢迎,不光给她配了专车和司机,还按照她的喜好雇了助理和保镖。
当地有关部门负责接待的官员陪同陈默坐进商务车内,车门一关,他便开始了早已准备好的寒暄。
“我也是前几天才知道,大师就是咱们冬城人啊!听我三姑说,她从前还去石桥街那边找大师看过手相呢!”
陈默微笑着打量起这位满脸讨好的秃头官员,并没有说什么。
“陈总,当年你和大师一起在冬城生活过吧?”
陈默点头。
见她有了回应,官员的语气立刻热络起来:“那时候陈总应该还在念书吧?是哪个学校?说不定咱们还是校友呢!”
从对方的眼神里,陈默看出来他其实早就打听到答案了。
“十......”
陈默只是说了个开头,对方便迅速抢过话,摆出一副了然于胸的表情:“实验中学吗?哎呀,咱们真的是校友!陈总是哪届的?”
“十二点五十了。”陈默看了眼手机,笑着继续被他打断的话,“我想先去古寺现场看看。”
对方诧异:“可我们已经在酒店准备好了午餐,陈总先吃点东西再工作啊!”
陈默表情坦然:“在飞机上已经吃过了。”
“怎么突然这么着急?我们还有一下午的时间......”
“今天的日落时间是下午四点三十五分,但不巧是个阴天,大约两点半之后,山脚下的光线就不那么充足了,所以我想趁着中午采光好,先过去看看。”
陈默一边说着,一边低头翻起手边的包。
官员哑然,心说我还没吃呢。
可陈默从上车之后一直客客气气,提出的要求也是有理有据,简直无法反驳。再看看那张丝毫不顾旁人死活的无情笑脸,脑门上仿佛还写着金光闪闪的“金主”二字,官员只得把饥饿和抱怨咽进肚子,硬着头皮继续吹捧:“陈总真是敬业啊。”
正说着,眼前突然伸过来一只手,吓得他赶紧朝后躲去。
听说这个陈默,当年可是石桥街的不良少女,骂人打架样样精通,不会现在就要给他来个下马威吧!
“飞机上给的,要垫肚子吗?”
伸到他眼前的手里是一包巧克力夹心饼干。
***
午后两点过,商务车抵达城郊,来到冬宝寺外。
寺庙被早已废弃的民宅层层叠叠包围起来,萧条得不真切,大殿的绿色琉璃瓦裹着尘埃,在民宅的缝隙里若隐若现。
“陈总,别看这里现在荒着,从前可热闹了,年初政府才把最后几个钉子户给安置妥当,也引进了合适的开发商,到时候大一片住宅建起来,就更热闹了。他们计划春节之后正式开工,到那会儿,你们两家工程估计要做一段时间的邻居,回头我把他们的负责人......”
陈默仿佛没有听见,径直踏进古寺。
院墙残破,杂草丛生,门窗腐朽,古井枯竭......这里早已没有香客的香火和诵经的僧人,只剩下穿堂的呜呜风声。
“陈总,说到这我想问问您,对于施工方,您有什么意向合作单位吗?”
官员小声询问着,走在前面的陈默却回过头说:“小的时候我来过冬宝寺,怎么十几年间荒成这样了?”
“哎......说来话长——”
可陈默并没有继续听他的“长话”,转身用力推开了主殿紧闭的木门,眼前那尊巨大的佛像早已残破不堪。
她凝神望着那尊佛像,低声说:“可惜了。”
“陈总不知道,这些年政府手里也紧巴巴的,要不是大师及时联系,出资重建,这冬宝寺怕是撑不到春节了!”
“怎么说?”
“外面那片地的开发商,这两年三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