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耳边,陈默的声音像是刚被打发的奶油,绵软细腻,却膨胀出巨大的虚无感,那柔软的嘴唇若即若离地在他的耳廓旁游走:“只是没想到,你真的不能说话了。”
高歌猛然别过脸,怔怔看向她。
此刻纵使有千言万语,他也说不出一个字,因为他早就失去了用声音表达喜怒哀乐的能力。
“说来不怕你恨我,当时啊,我甚至觉得,那就是报应。”
陈默语气毒辣,甚至透出一丝幸灾乐祸的畅快。
高歌咬紧牙,用力攥紧了拳头,他死死盯着她,不断扼制心底那股想要狠狠压住她肆意报复折磨的情绪。
脑内仿佛升起白雾,什么也看不清了。他听见陈默开始喘气。
她用力喘着,声音断断续续,如断线,如游丝。雾突然散了,一双漆黑的眼睛直勾勾地看着他,里面透出对过往命运深深的憎恶。
“但是......咳、一直以来,我也没法......释怀。”
“所以我......为当年说的那些话......向你道......咳......向你道歉,高歌。”
即便下一秒就要窒息,陈默的脑子里也很清醒。今晚重逢后的第一眼,她就已经确定,高歌现在最想听到,和最意外听到的,都是她这声并不由衷的道歉。
他原本那么优秀,是那样高傲的一个人,如今没了光环,沦为尘土,他一定很介意当年失声的事,一定不会忘记她的咒骂。
人性本就是如此简单。再者,有了这句违心的道歉做铺垫,今晚她大概可以对他为所欲为了。
差点一口气没上来,陈默却有些癫狂地,在嘴角勾出了一个不易察觉的笑。
***
从陈默口中唤出的名字像是一道咒语,让高歌瞬间回过神。
他发现自己正翻过身,右手死死扼在那柔软的脖颈上,陈默脸色煞白,几乎就要喘不过气来。
他的大手上,指节粗砺泛白,因为突然发力,还在神经质般微微颤抖着。这只手,就像出现在陈默面前的他本人,怯懦、粗糙,平庸得毫无闪光点。
这让高歌对自己心生厌恶,连忙松开手。
“咳、咳!”
陈默弓身又咳了几声,这让高歌越发担心,却只能坐在床边,死死抓着床沿大气不敢出地看着她,又不敢贸然上前安抚。
她一边喘着气,侧身看向了他,脸上竟依旧带着那没有温度的笑,这让高歌的心又惊了一下。
她坐起身,双手撑住床,开始向他爬行而来,像一条危险的蛇。
她又凑近了一点,抬手伸到额前,高歌屏住呼吸,看见她暗夜宝石般的眼睛里映着他小小的、无措的脸,这时她却放下了那只手,伸出小拇指戳了戳胸口的位置。
高歌瞬间看懂了,她是在用手语向他说,对不起。
为当年口无遮拦咒骂他的事。
心上筑起的高墙仿佛顷刻间轰然崩塌,高歌的视线顿时失焦,他望着这张近在咫尺的脸,脑中却泛起大片模糊的色块。
明明当年被欺负的是她,她什么也没做错却被那样对待,明明该说对不起的是他。高歌感觉胸腔里有某种复杂的情绪正在汹涌地滚动,他微微张开嘴,发出无声的叹息。
这时,陈默却起身别开了视线。
在这难捱的沉默里,她是不是觉得他这个人有点扫兴?
见陈默不再看着他,高歌开始困顿不已。可是他又察觉到,她的目光好像已经移到了他的胸口。
高歌脸一热,局促地扭了扭肩膀。突然想到刚才被她脱掉外套之后,里面是件咖色的毛衣。这些年,他物欲一直极低,这件毛衣已经被他穿了三四个冬天,虽然干净,但早已开始起毛球......
这件毛衣,不,是他整个人,好像都不配出现在这间奢华的套房里。
脑中突然就有了想要亲近她的念头,却压根不敢触碰。
这样的想法把高歌吓得不轻。
正胡思乱想着,陈默已经挪到眼前,她伸出手抬起他的双臂,下一秒,那件起球的毛衣笼上他的脸,眼前的世界突然一暗。
高歌的心便在黑暗里蠢蠢欲动起来,他红着脸顺从地抬起手臂,让这件毛衣被她带走。
身上只剩一件衬衫了。
想到这,高歌的呼吸也跟着心跳一道急促起来,他完全没有料到,在陈默面前自己竟如此轻易就放弃了所有抵抗。
其实是你根本不想抵抗吧,他在心底嘲讽自己。
一低头,他撞见那只攀上脖颈的纤手,正灵巧地把衬衫最上头的那粒纽扣解开。
高歌的脑袋里“嗡”的一声,这时陈默也抬起了头,黏腻勾人的目光淌进他眼中,瞬间便把他整个人给死死缠住了。
四目相对时,她稍稍弯起膝盖,高跟鞋尖划过他的小腿。
真是奇怪,天气明明很冷了,可当它们一件件离开他之后,却又变得燥热不已。高歌心里痒痒的,他感觉很热,很难受,却又异常舒畅,身体里终于难以抵挡地燃起了那团无法名状的火。
他咬紧牙,翻过身用力按住了他梦中的女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