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踏着夜色,来到了景渊的府上。
只是前来的人,却是今日负伤的景渊。
他眉眼泛着白,唯有衣衫上可以看到几分的红。
反倒衬得景渊带着几分单薄又挺拔的气质。
似冬日时开在枝头的红梅,被白雪覆盖以后,只能露出星星点点的红意,远远看去傲骨凌霜,自带一番风骨。
着实一改景渡对景渊的看法。
“皇兄入夜……前来所为何事?”,景渊虚弱地咳了两声,这才缓过气息,慢慢道。
景渡垂了垂眸子,快步上前,扶住了摇摇欲坠的景渊。
低声宽慰道:“今日之事多亏有你,只可惜父皇一心扑在景池身上,从而忽略了你,不过……”
他刻意停顿了片刻,继续道:“我为你求了一道旨。”
“有劳皇兄了,不知咳……,不知所求的是何旨意?”
景渊用着气音询问道。
“准许你将母妃的坟茔迁走。”,景渡用平静的语气缓慢道,丝毫没有道出其中的半分艰辛。
此言一出,二人皆是缄默。
景渡缓慢地扬起了头,看着本就晦暗的天空,眼眶中偶有泪意闪过,可他没有哭。
他不知晓景渡是何时做出的决定,亦不知晓他是否有所图谋。
可喉中的哽咽似乎要溢了出来,他尽力压下。
喑哑着嗓音道:“有何条件?”
在景渊的认知中,从来没有无缘无故的好意,所有的好意都是有所图谋的,尤其是皇室中人。
哪一位对他的存在不是虎视眈眈的,更何况这下一任的天子。
景渡听了后,沉吟了片刻,眸中的疼惜在这一刻倾盆而出。
可所有的安慰都毫无力气,根本抚慰不了景渊这破碎地、陈旧地灵魂。
他学着景渊的模样,抬起头来,却看不到半点的星光。
刹那间,他似乎懂了景渊想要掩饰的东西。
也懂了他故作坚强的心。
景渡没有戳破,而是语气轻松道:“那便命你远离国都,世界千般大,总有你想去的地方。也许是北川郡一望无际的旷野,又或许是水乡朦胧的长河郡。挑一处喜爱之地,度过余生,也是一番美事。”
细碎的烛火照进他的眸中,刹那间,流光溢彩,美轮美奂。
景渊听着他的叙述,脑海中竟然能浮现出许多的美景。而后便被一股暖流给簇拥住。这种感觉很久都没有出现过了,可这一次,他是真的想带着母妃出去走走了。
去看看大千世界,行遍千山万水,寻找另一个自己。
找到一件常人未做之事,然后终其一生去完成它。
后来的很长一段时间,景渊都记得那个夜晚,那个他与太子畅谈的夜晚。
也就是在那时,他心中的荒芜被撒下了一片种子。
而后,便开始发芽、生长。
不需要开出什么样的花,因为他只想生长。
彼时远在千里之外的上京,春日到了尾声,渐渐有入了夏的模样。
许姝仰面躺在床榻上,百无聊赖地看着窗外的景色。
自她从诏狱回来之后,前来拜访的人,一日便胜过一日。却唯独少了许姝心心念念之人。
这不,她眸光一扫桌上的糕点还是方才陆六来时带的。
零零散散地在桌上敞开着,全是被陆六所吃的。
可是,和往常一样的糕点,她竟然没了吃的心思,可见心中的忧思究竟有多重。
想到这儿,她便蹑手蹑脚地从床榻上走了下来。
因着动作,还扯疼了身上刚刚愈合的伤口。
丝丝的疼痛使得她想起了那日的情形。
脑海中的画面很是混乱,既没有山盟海誓,也没有耳鬓厮磨,只剩下一对讨要来的红烛在燃烧着。
可许姝心中的满足是旁的取代不了的。
倘若能执子之手,共赴白首之约。
此生便已无憾。
只可惜,自那日诏狱中一别,她与沈云棠已是多日未见。
不知他近来如何,身上的伤有没有痊愈,右手上的伤疤会不会影响日后的用手。
所有的一切,许姝都不知晓。
唯独这上京的县衙中的县令一职还未有人胜任,恐怕是在等待着沈云棠的归来。
许姝只能靠着这些星星点点的线索,来证明着沈云棠回来的可能。
可是她等了很久,等到新皇登基的消息传遍上京。
等到九皇子前来辞行,也没有等到沈云棠归来的消息。
可所有事情的发展都在好的方向。
许姝也等来了许家案的清白。
那日的阳光很是毒辣,许姝躲在树荫之下乘凉。
习习的热风迎面吹过,没有带来半点的凉意,反倒是又燥又热。
许姝就这般坐在树下,看着静静听着四周的蝉鸣,悠长还带着几分的聒噪。
一如她乱成麻的心事般,丝毫找不到头绪。
可此时,外面却吵吵嚷嚷的,似乎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发生一般。
直到县衙中大门被推开,一道玄色的身影踏了进来。
他长身玉立,眉眼温和,若是仔细看的话反倒和景渊有几分的相像。
许姝在脑海中把所遇见的人都想了一遍,才琢磨出他的真实身份。
她站起身来,双手叩在额间,跪于地上道:“民女见过圣上。”
景渡柔和的一笑,而后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