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里巧并不知道自己在做梦,他一瞬间遗忘了自己的来意,只记得自己醒来看到的嘴边带血的绵羊。他魂不守舍地奔跑着,身体却因为长期没有进食越来越虚弱。一不小心,他被东西绊倒了,狠狠地摔在地上,膝盖和脸颊都因此摩擦出了血迹。他回头一看,只见地上滚落着一块骨头,再仔细观察,竟是人类的头盖骨!他吓得往后爬了几步,又跌跌撞撞地起身往后跑去。
百里巧漫无目的地行走着,他的心里满是绝望。他想到自己被杀的家人,想到快被仇家追上时奶妈一把把自己推进了路边的树丛,转身大喊着吸引了官兵,最后被一刀刺死在他的眼前。他又想起那只嘴上沾血的绵羊,心想着若是被羊吃了也好,总归比被人吃了要强。
但他的运气似乎又不错。每当他快要饿死,总会找到一些可堪入口的食物;伤口溃烂时,总能找到一些消炎的草药。虽然他也不明白自己为何知道这些草药的用途,可就在这一个月内,他靠着这些东西活下来了。
一路上他还遇到了很多人。有饿到瘦骨嶙峋趴在地上的老人,嘶哑地说着“行行好,给我一口饭吃”,却又在他拿出他仅剩的馒头给他一般时目露凶光,扑上来把他所有的食物抢走;有凶神恶煞的山匪,抢东西抢得膘肥体壮,他却能看到锅中烹煮着人类的尸体;有抱着婴儿的女性,婴儿在襁褓里已经哭不出声音了,在有好心人上前想要帮忙时叫出了身后的男人,把好心人抢了个精光,而女性和婴儿只能分到一点点食物……在战乱和饥荒面前,似乎只有恶毒的人才能保全自己。
百里巧走啊走,他的衣服和鞋子已经全破了,脸上满是尘土和血渍,身上伤痕累累。但他却生出了一种奇怪的信念——天要我亡,要我看到这世间的不公,要我屈服和绝望,我偏不!我要变强,我要强大到能改变这一切!
这时一个声音却出现在他耳边:“你想要力量?我可以给你哦。”那是一个女性的声音,在一片荒芜的大地上,它显得那样的轻柔,还带着一丝笑意。她问:“你想怎么做呢?你的愿望可以实现,不过,你只有一个愿望的份额。”
百里巧的脑中闪过了很多画面,父母、亲人、老人、婴儿……他想着父母临死前温柔的神情,想到奶妈焦急的脸……他刚想张口要力量杀死仇家,却又想到逃亡路上的一切。他久久地沉默了。
女性的声音似乎也知道他的犹豫,没有开口,而是静静地等待着。或许是半刻钟或是一刻钟,百里巧缓缓开口:“我向您许愿,我想要……我想要……”他的牙齿紧紧地咬住嘴唇,干燥的嘴唇瞬间流出血来,“……我想要停下战乱和饥荒。”
“如你所愿。”女声温柔地说。一瞬间世界凝固起来,大地的伤痕好像被一只透明的手抚平,时间也暂停住了。百里巧看着大地重回平静,吐出一口悠长的气,他的眼神中有不甘,却更多的是一种欣慰和释然。他开口问:“请问,您是仙人吗?”
女声似乎也有些惊讶他会主动发问,带着笑意回答:“不算哦,我是修仙者。”她顿了顿,欢快地补充,“当然,我看得出来你的困惑,不是所有修仙者都像我一样强,我可是最厉害的。”
“那您可以教我吗?!”百里巧猛地发问,他的呼吸声变得急促,嘴唇也在不停颤抖。
“嗯……”女声拉长了声音,“很遗憾,不能,要收了你当徒弟有人可要生气了。不过呢,我想问啊,”她直接点破了百里巧心中所想,“你是想复仇吗?为你的父母、你的亲人?”
百里巧的心一瞬间冷却下来,痛苦使他没有注意到女声口中的怪异之处。他轻声回答:“是也不是。我还想变强,让这种事情不再发生。这世间痛苦的人能少一个是一个,我已经……我已经是其中幸运的那个了。”
女声沉默了片刻,突然笑出声来:“行,你通过了,很抱歉这么为难你。”霎时间天地色变,从百里巧的面前绽放出一阵白光,笼罩了整片大地,百里巧脚下一空,直直地往下坠落,却又在半空中稳稳地停住了。
百里巧回忆起了一切,他想起自己和槿离一同上山,被蝴蝶卷入梦境的事情。他正想如何从这里脱身,却看见前面飞来一群蝴蝶,蝴蝶聚拢形成了一个女人的影子。
女声响起,带着笑意和他打了个招呼:“你好啊百里巧,刚刚有些对不住了,我是星茶镇结界的设立者,这里是‘问心’。”
“‘问心’?”百里巧皱眉,“也就是那块石碑吗?您……是摇星宗的前辈?”
“嗯哼。”女性回答,“我算是你师父的……老熟人了。等你回去可以问问他。至于结界,是为了保护星茶镇免受外界的伤害,所以要经过‘问心’才可以离开。你已经通过了,随时可以离开,需要我送你出去吗?”
“不!”百里巧急忙说,听到女声疑惑地嗯了一声,他回答道,“我答应了别人,要把她的家人治好,此次前来只是想找寻能传讯给宗门的方法,如果前辈您也可以帮我的话……!”
“诶诶诶这可不行,”影子摆摆手,“这可不归我管,不过我可以把你身上的修为限制解除了,这样你就可以更好地判断对方的病情,也可以传讯给宗门了。”
“那太感谢前辈了!”百里巧鞠了个躬向影子道谢,影子绕着他转了一圈,突然一把把他向前推去,百里巧猝不及防,却看到眼前亮起一扇门一样的光幕,耳边传来带着笑意的声音:“我很满意你的想法,至于你的仇人,摇星宗完全支持有仇必报~你把这事和你师父说说,那家伙铁定比你还想动手。”
百里巧陷入梦境的同时,槿离却正遭遇着完全不同的事。或许是因为她年纪还小,也并没有太多的仇怨,她的记忆并没有被屏蔽,被蝴蝶带进来的记忆依旧刻在她脑中。
“这里是……?”槿离的面前是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