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子嫁不出去,沈家才打着大娘子的幌子骗婚,事情最后还是赖在她头上。今后恐怕要有好长一段时间,她是不敢出门的。”
赵简听完,神色忽然变得有些复杂。
全家上下都说他二嫂是个贤妇,但赵简却不这么以为。
外人都道他很听二嫂的话,却不知他是不得不听。
有一次他逃学去平康坊,朋友带来了一名歌姬,他们一群人便在酒楼里喝酒听曲。
家里得了信儿,派人来找,他自然不肯回。没多久,二嫂便来了,却并不劝他回国子监,反而要和他们一起饮一杯。
本朝民风开放,男女之间,只要不逾矩,可以自由说话交往,并没有要回避外男和男女不同席之说。
二嫂要饮酒,他自然不能不给,可谁知一杯酒才下肚,二嫂就开始装醉,倒没有耍酒疯,而是斜靠在椅子上开始胡言乱语,细数他从小到大的丑事:譬如十二岁还尿床。
为什么说她装醉,因为自己十二岁根本就没尿过床!
为了不让她再继续胡编下去,让自己在朋友面前丢人,赵简只能在朋友的嘲笑声中,灰溜溜地回了国子监。
事后,他同当时的朋友解释此事,朋友们非但不信,还觉得他是在故意找借口,以遮掩自己十二岁还尿床的事。最后,他再也没同那几个朋友一起喝过酒。
再有一次,还是在平康坊,也仍旧是二嫂来找他回家,他故意说不回,二嫂这次倒没再喝酒装醉,反而说是他醉了,让人给他准备了一盏茶,让他先醒醒酒再说。
赵简本不打算喝的,可被二嫂激了几句,便端过来一饮而尽,然后他就人事不知了。
等再醒来的时候,人已经在家里,父亲正在一旁痛骂他不该把自己喝得烂醉……
虽然沈清漪做这些是为了劝自己上学或回家,并不一定真存了坏心,可谁家真贤妇这么不择手段的?
正因为在沈清漪手里吃过不少亏,赵简得知她被赶回沈家,一开始是颇有些幸灾乐祸的,可这会儿听林恒细细一分析,又觉得她罪不至此,不禁道:“这世上怎么那么多和我姑母一样爱说三道四的人!”
说罢,他又对着林恒冷哼了一声,便扭头走了。
当晚,即便赵简百般不愿意,林恒还是住进了他的寝室。
赵简对着二哥敢怒不敢言,便拿林恒撒气。但凡林恒刚一躺下,他就说自己渴了、饿了、或是屋里有虫,想了几百个理由,直把林恒指使得团团转,一刻钟也不得睡。
半夜,赵简又吵着要喝热水,林恒只能打着哈欠,出门去烧,谁知才走到茶房门口,忽然瞥见墙上飞上来个人,顿时惊得要大喊抓贼,对方先出声道:“是我。”
“二郎?”林恒认出了他的声音,不由诧异道:“你这是……”
“出府。”
林恒又道:“眼下正是宵禁,万一被巡卫撞见……”
“查案。”
林恒哦了一声,没再说什么,转身烧水去了。
大理寺连夜要查的案子,必然是重案,不是外人该多问的。
然而出了伯府的赵深,一路灵巧地跳过各处围墙,最后却来到了沈家,他又十分轻车熟路地去到沈家后院,并没废多少力气,便进入了沈清漪的寝室。
他也并不算撒谎,确实是来查案,只不过查的恰好是沈家骗婚的案子,而今夜要访查的人,又恰好是与本案相关的沈清漪罢了。
晚间从老夫人那儿离开后,赵深先去了书房,写完淮南案的折子,随后才回卧室安歇。
今晚不知是哪个婢女铺的床,大约一时忘了沈清漪已经回沈家,在床头并排放了一对鸳鸯枕。
赵深已经许久没在自己床上,看见过别人的枕头了。
他不由又想起了沈清漪,以及三郎在老夫人房里说的、沈清漪变心不想再和他做夫妻之类的话。
若是上一世的自己,恐怕也会如此疑心沈清漪。
两人婚前并没有见过,婚后相处的时日也不算多,可沈清漪实在太喜欢他了,日常的周到暂且不提,还十分喜欢对他表白爱意。
从他们成亲,到沈清漪过世,将近四年的时间,沈清漪写给他的情书,整整装满了三个匣子。
除此之外,沈清漪也从没和他红过一次脸,拌过一次嘴,总是对他笑脸相迎处处依顺。
赵深不是没见过其他恩爱的夫妻,却从没有一个妻子,能像沈清漪这样做得完美无瑕。
可一个人好得太过,要么是已经成了圣,要么就是另有所图,都是装出来的。
上一世,赵深一直如此以为,并且静静等待沈清漪露出马脚。
然而,沈清漪直到濒死之际,仍在对他表白爱意,诉说不舍,并嘱咐他日后保重。除此之外,没有马脚,也没有图谋。
常言盖棺定论,自从沈清漪嫁给他,为妇四载,无一日不贤良,无一分不爱他。
可见自己之前对沈清漪的揣测都是偏见。赵深心生愧意,只可惜沈清漪却已经不在了……
如今意外重生,倒是有了弥补的机会……
赵深想到此处,又想到十年阔别,忽然就很想见见沈清漪,恰好他也没有睡意,索性便直接来了沈家。
寝室内,沈清漪睡得正沉,盖在身上的薄衾随着呼吸微微起伏。清亮的月色透过薄薄的窗纱照进来,无需点灯,赵深便能看清她昳丽的睡颜。
赵深于睡梦中重生,再醒来身边已经换了时空。虽然知道自己是重回到了过去,可这些时日,他仍时常有如梦似幻之感,直到此刻,看见已经死去十年的人,再次活生生地出现在自己面前,这一瞬间,双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