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见上九流与下九流也没什么区别,区别的不过是人罢了。
只是沈清漪性子太软,人又孝顺,她在伯府中对待公婆便十分恭顺,更何况自己的亲生父母?虽然骗婚的事与她无关,但她毫无疑问会为父母顶罪。
赵深先前倒是忽略了这点。
他并不清楚沈家此刻是何情况,但若沈清漪真是出于孝心为父顶罪,他也不好拆她的台。
赵深顿了顿,才回崔府尹道:“人证物证俱在,下官不敢为内子强辩什么,但是下官所熟知的内子贤良淑德,孝顺友悌,婚后从无一丝过错,并不是嫉妒恶毒之人。”
沈清漪原本以为,赵深既然想娶的是她姐姐,这些年又一直对自己不冷不淡的,此时得知自己骗婚——哪怕骗婚的可能不是她,而是沈家其他人,也会立刻与自己划清界限,终止他们的夫妻关系才是。
可赵深这时候却一口一个“内子”地叫着,根本不像是要和她划清界限的样子。
察觉到赵深态度不对,沈清漪怕他会破坏自己的计划,便立刻对他说道:“我做下这种错事,自然是没脸再待在赵家的,当初你我二人的婚事,从婚书聘礼到媒妁之言全都是假的,自然是不作数的,如今我已归还沈家,只是罪人一个,与赵家已再无其他瓜葛,二郎不便再称呼我‘内子’了。”
赵深却道:“婚书虽然是假的,但你我这两年的夫妻却是真。所谓夫妻,自然该同甘共苦不离不弃,即便你真的犯了什么错,我们一起承担便是了。”
真是令人感动的一番话,却听得沈清漪眉头越皱越紧。
难不成赵深不想和她姐姐成婚了?
虽然她姐姐是有克夫之名,可赵深一向是不信这些的……总不能是因为自己把伯府照顾得太好,他不舍得了吧?
沈清漪实在想不明白赵深的心思,一旁还有卫常侍虎视眈眈,未曾解决,她也没时间多想,索性直接冷笑出声:“非要让我明说吗?伯府里老太太偏心,姑太太又爱挑事,公公婆婆以及公公后院的那些个姨娘,哪个不是难缠的?底下的弟弟妹妹们也顽劣异常,我早就厌倦不想伺候了。
“还有你,说起来是我的夫君,却常年不着家,既不能安慰我的寂寞,又不能为我排忧解难,中看不中用罢了!”
沈清漪语气中的嫌弃如有实质,姣好的脸上挂着一抹嘲讽,更显无情。
自进门来一直神色平静的赵深,此时终于忍不住拧紧了眉头。
“这可就不对了!”卫常侍忽然出声打断两人,“沈二娘子才说自己是因为嫉妒自己姐姐,所以才会设计抢了她的婚事。而两年前的赵二郎只是个刚上任的大理寺寺正,如今他接连立下大功,眼看就要高升,正是前途不可限量之时——”
他看向沈清漪,“赵二郎愿意不计前嫌,与你继续做夫妻,可你却连番拒绝。你应该知道,一旦今日你骗婚的罪名坐实,赵二郎转头就可以再与你姐姐成婚,怎么两年前你嫉妒你姐姐能嫁给赵二郎,如今反而不嫉妒了?”
不等沈清漪答话,卫常侍已经替她回答说:“据你刚才所说,是因为你早已厌倦了凌阳伯府。可即便如此厌倦,你仍在赵家足足忍耐了两年,不动声色地做了两年的贤妇,若不是这次你父亲被我参了一本,只怕你还会继续忍耐下去。
“可见要么你并没有你说的那么厌恶伯府,要么是你对你姐姐的嫉妒心之重,让你不惜忍受这些。可不论是哪种原因,你急于和赵家撇清关系、拒绝和赵二郎再做夫妻都说不通,可见你的供词撒了谎。”
不愧是朝中出了名的谏官,果然难缠。
沈清漪不禁在心中感叹,顾不得再理会赵深,她怕顺着卫常侍的话说下去,反而多说多错,被他抓住更多的错漏,便道:“人的思想瞬息万变,这世上一念顿悟的人也不少,怎么我不能是忽然就放下了嫉妒心呢?
“我知道卫常侍素来与家父不和,一心想要拿他的罪证,可眼下这件案子,明明人证物证俱全,我这个嫌犯也愿意认罪,偏卫常侍这般不依不饶,岂不是要逼我诬陷自己的父亲?”
卫常侍哪里看不出,沈清漪是不敢和他对词,才故意拿话激他,逼他回避此案。
他道:“不错,倒有几分机变。不过,你父亲是个什么样的人,我再清楚不过,你或许觉得我今日是在故意为难你,却不知我是在为你好。你也不必拿话激我,我既然敢插手此案,自然有理有据。
“你说此案人证物证俱全,可你所谓的物证,那幅假的《山河赋》,一直藏在沈家,除了你沈家人,旁人都不曾见过,你完全可以事后伪造,而给卢迁送真迹的人证,也是你沈家的家奴,还不是你想要他怎么说他就怎么说?”
“你以为你认了罪,不过家里花几个钱便可轻松了结此案,我今日却要为你上一课。”卫常侍忽然转向崔府尹道,“嫌犯口供不准,未免她是撒谎,理应当众打三十杀威棒,若打完了仍不改口,才能让人信服。”
所谓杀威棒,是犯人在收监前、或是到了流放之地,要先挨一顿棒打,以杀气焰,使其慑服。
本朝律法,以下告上,庶民告官,也要先挨一顿杖打,以防诬告。像沈清漪这样既无官身,又无诰命的嫌犯,在被衙门审问时,为免口供不实,先打一顿警告,也是常有的事。
只是,先不说这三十棍打下去,铁打的人也要去半条命,一个女子被拉到门外,当众行刑,亦是屈辱,性情贞烈的,羞愤之下一头碰死的都有。
崔府尹看了看沈清漪,娇花嫩柳一般,到底有些不忍,便道:“三十棍也太多了,且减一半吧。”
原本沈家犯的不是什么大罪,大家又都是官场上的人,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加之沈清漪又是自首,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