聚在班主任身边的人不多,红梅见此时机,不再迟疑,放弃了刚开始的温柔形象,直接拉着女儿快步向前。
没进入时,男人略带粗狂的招呼声,女人低声细语地聊天声,满满地充斥在教室中,热闹的总是大人,少年少女倒显得格外安静,像是不熟悉这个陌生的环境。
一旦走进教室,会发现少年少女们也不全然封闭,她们像破壳的蜗牛,带着触角去感受外界,争取与之融合。这么多颜色各异的蜗牛中,男生是最独特的一个。
他静静地站在父亲身边,也不说话,一会儿抬头,看似认真听着大人们的交谈,一会儿又低头,不知思虑什么。
教室偏南,暖光轻易进入不了,但总有那么几个漏网之鱼,稀稀拉拉地坠落进来。不巧,一丝暖光透过绿萝遍布的窗户,挣扎地爬了进来,歇在男生眉间。
周围没有空调,只有风扇呼啦呼啦地扇着,热气便凝结成晶莹剔透的小水珠,挂在澄澈着的玻璃上,窗外金黄桂花清晰地突现出来,从恍惚的绿影的后面。黑衣,白骨,素发,映照在滟滟的微阳上。不经意地抬头、对视,心中马嘶马蹶,月缺月圆,程草想着:“自己完了。”
就这么静静地,两人互相凝视,显着书卷气蓝蔚的砖墙,浮漾湿湿的流光,冷而温柔,迎光则微明,背光则幽暗,对于视觉,是一种低沉的安慰。
“叮……”刺耳铃声突兀响彻教室,男生不受控制地,轻微地抖动了下身体。同时,一股麻意从脚底直击天灵感,停滞不前的时间得以流转,两人同时移开眼神,不再左右凝视。
“你家这个孩子,长得挺好看。”班主任是个年过50的小老头,面相看起来有点严肃,想不到会突然飚出这么一句“时髦”的话。
男生和旁边的中年男人像被按了按钮般同时卡住,不知道该怎么回应,未经世事的男生道行较浅,抬起头,不确定地望着父亲,向是在求助。
倒是中年男人道行高,不像少年那般青涩,他对这个话题游刃有余。虽然之前,也堪堪迟疑了好一阵子,但很快便能佯装笑意,他大手拍了拍自家儿子的肩,应着班主任的话讨好:“确实长得不错,但还是要读读书,之后还得麻烦老师帮忙看着点了。”
“这是我应尽的责任。”没有打趣,小老头班主任回复得不偏不倚,他都没有抬头,手上笔尖不停得在录取名单上滑动,看到学生名字时,才顿了顿,轻微一划,顾绩薄三个字就被圈了出来。
原来,他叫顾绩薄。
风扇呼啦呼啦地转动着,中年男人说了好大一番话来感谢男人,程草心不在焉,还无声回味着刚刚的那个名字,红梅在一旁等得有些焦急,不时地点开手机查看时间。
终于,在转动的风扇呼啦啦地,再一次吹向她们所在的方向时,男人交谈完了,侧身准备带着儿子离开。
“老师再见。”即将离开时,男生终于吐出了一句话。小老头班主任放下手中工作,先抬头看了看他,然后才若有所思点了点头,末了还露出了一个和善的笑。
顾绩薄语速有点点快,声音带着沙哑,音调低低的,像正处于变声期中,但却不显得难听,有点疏朗的意味,莫名和晚春的季节有些搭配,贼热不冷的腔调。
程草没忍住,不露神色地、假装不在意地向前一瞥,映入眼帘的却是骨骼突出、在上下做着轻微幅度的喉结。一个很明显地触动,莫名展现出男子的力量。直到这一刻,程草才对男性这一个类别有了具体的认知、形象。
顺着喉结,不自主地抬头,倏忽间,程草装进一双棕色眼眸。对视再一次以一种不经意地方式袭来,它同样触动人心,但却没有第一次的对视令人发麻。
不知何故,久违的羞涩团上心间,莫名地,程草移开眼,在侧身让路时,不动声色地把微卷的衣摆拉了下来。
“谢谢。”男生个子远高出程草一个头,说话时便不自觉的略微低下了头,于是头颅不用上仰,程草便近距离地观赏到了他的美貌。
皮肤有些苍白,眼睛不大,却是少见的樱花眼,清冷中带着点情思,疏疏淡淡地。眼尾有些淡淡的,不明显,像是瞌睡了生生映出来的。
“怎么不往前走?”红梅轻轻拍了拍女儿肩,微微贴贴近,带点疑惑地看着她。
程草瞬间移开目光,明明清楚知晓,这只是妈妈的随口一问,但不能控制地,脸颊还是红了。不敢再去悄悄凝视男生,程草假装镇定,紧揪着衣服下摆的一小块地方,无言快步前行。
“老师,我是程草的妈妈。”红梅没到注意女儿的异常,目光掉落在教师工位上,她先上前自报家门,简短介绍了自己,再急急地,拿出早早捏在手心的录取通知书,有些不自在地递给了小老头。
“程草?”小老头班主任依然没有抬头,一边重复名字一边拿出录取名单找人,笔尖在白纸上前前后后几个来回,才定位在最后第三行。
“高中要努力,总分692.5,普通班是不错了,但珍珠班倒数第三。”
“啊!”惊讶让红梅没控制住声音,音调较往常轻微地高了点,但也没太高。程草有些不好意思,抿着嘴,回头瞅了瞅自家老妈。
“倒数第三?”红梅有点难以接受,但她情绪控制得好,几个呼吸间就稳住了,尴尬笑了笑:“好班竞争压力大,能够理解。”
听了这话,一直没抬头的小老头班主任这才抬眼看了看红梅,继而点点头:“家长接受能力挺好,高中好好学,本科没有问题。”
“谢谢老师。”红梅喜笑颜开,心情像坐了过山车,瞬间由阴转晴。她对女儿没有太大要求,能上本科便也知足。
教室外栀子花正盛开,红艳欲流;黄色的雄蕊历历的,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