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汉语言文学是仙大实力最弱的专业。他选择的,就是它。他坚定地以为,汉语言文学这类学科,关键在于当事人自己疯狂读书勤奋练笔。
文学生的自信来源,不是寒窗苦读的孤独岁月,不是勤学苦练的枯燥日子,而是几千年绵延不绝的文化。他们为往圣继绝学,因而是文化的继承者。
近些年,汉语言的就业前景说不上好,说不上不好。当然,仙大是国内知名大学,这个学校里的这种专业即便不是很好,也不会太差。起码,找工作不是特别难。这些情况,他是知道的;他还知道,它没有门槛,要学出来学出头,势必要付出艰苦卓绝的努力。文科很难,它不像理工科目标明确,有完备的训练系统可以按照步骤成长。但凡有所创见的文科生都是博览群书的,然而,单是博览群书已挡住没有虔诚信念的人,只有极少数人可以抵达彼岸。
每学期课程只有七八门,每门课却需要花费大量时间阅读原著,从而吃透课堂。导师徐智远曾说:“大学的学习,不在于课堂本身,更多在于课外。”导师补充说:“文科生最主要的,就是读书!读进去以后,再考虑其他事情。有些书是事后才起作用的!”是啊,积学以储才,他要求自己疯狂阅读。
他阅读的书籍基本都是举世闻名的文学家的代表作品。有厄内斯特·海明威的《老人与海》,有加西列尔·加西亚·马尔克斯的《百年孤独》,有列夫·托尔斯泰的《战争与和平》,有罗曼·罗兰的《约翰·克利斯朵夫》,有马塞尔·普鲁斯特的《追忆似水年华》,有查尔斯·狄更斯的《大卫·科波菲尔》……这些作品绿水长流,焕发着顽强的生命力,为所处时代的文学制定标准。
大量书籍涌入精神世界,使他原有思想褪去青涩,使他精神生活丰富,无意中生出多愁善感,散发着忧郁的诗人气质。人的内心丰富,生活再枯燥再辛苦,他自己都不觉着疲倦。也许,反倒会因为精神的丰富而孜孜以求,沉浸在书籍的海洋,像是中毒那样难以自拔,使当事人不具备摆脱书籍的能力。
室友说他:“你像高速旋转的陀螺,简直就是阅读机器!太疯狂啦!”他露出淡淡的微笑,算是回应。室友没错,他的生活可以简单归纳为听课、读书、完成作业,写点小文章。没有其他选择,唯有阅读可以缓解孤寂。
任谁都知道,事情再忙,还是会有忙完的时候。三百六十五天都在忙碌的人,实在稀缺。这样忙碌的人,大多数是站在社会金字塔顶端的那种。他们肩负着沉重的责任,是沉重的责任,让他们不舍昼夜般疯狂工作。
很明显,他不属于那样的人。他相当普通,只是相对比较奋进,觉得自己不该虚度生命当中的每寸光阴。某种程度,他是没有选择。人没有选择,就会省去选择的痛苦。这样说来,有时,选择不多,倒不是坏事。
4
青年沉默寡言,不善言辞,不太敢在公众场合表达心声。对结交朋友这种事情,他没有表现出强烈的兴趣,因为他知道这些朋友并不持久。
跟他不熟的人,总觉得他爱理不理的,有点儿瞧不起别人;若是生活久了,大家会觉得,他这个人诚恳踏实,值得交往与托付。饶是如此,日常生活,他仍旧是独来独往的,属于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类型。
他这个人,有点儿自傲,学习跟人生方面的大问题,他不喜欢问别人,不怎么跟人交流。比如,他的读书,面对质量参差不齐的书籍,他胡乱般阅读,没有目标规划,缺乏科学性,不懂自我建设,仿佛只为自己随心所欲。他像在积累知识,实际只是读书。阅读背后,蕴含着他想要摆脱孤独、寻找自我的挣扎。
因了是文学生,又因痴迷文学,他那逮住文字就阅读的对象里面,文学占据半壁江山。他最痴迷的文学名著,就是肖洛霍夫著《静静的顿河》跟普鲁斯特著《追思似水年华》。这两部文学名著足足有几块砖头那样厚。他能反复阅读,让许多人觉得神奇,只因他们曾试图阅读,没有多少页,便丢盔弃甲选择放弃。有朋友描述他说,他的内心封闭,像野兽孤傲地活在自己的世界。是的,他宁愿在某个角落默默啃咬少有人阅读的名著,亦不愿意做其他事情。
反复啃咬厚重的长篇,这样的行为肯定让文学家欣慰。无论时代怎样发展,科技怎样进步,依然有人阅读他们呕心沥血创造出来的作品。文学名著世世代代都有这样的读者,在他们的阅读当中,文学家的地位得以巩固。
这个暑假,他哪儿都没有去,就留在图书馆读书。当他阅读到,“在这短促的一瞥中,伏伦斯基发现她脸上有一股被压抑着的生气,从她那双亮晶晶的眼睛和笑盈盈的樱唇中掠过,仿佛她身上洋溢着过剩的青春,不由自主地忽而从眼睛的闪光里,忽而从微笑中透露出来。她故意收起眼睛里的光辉,但它违反了她的意志,又在她那隐隐约约的笑意中闪烁着。”他心驰神往,文学的大门向他敞开。他没有间断,一口气把《安娜·卡列尼娜》读完,还觉得意犹未尽。
炎炎盛夏,此刻,空调轰隆运转,源源不断地给室内输送冷气。窗户是玻璃制成的,他的目光透了过去,很快就留在了斑驳陆离的梧桐树上。清亮的阳光透过枝繁叶茂的梧桐,倾泻在校园的路上。暗灰色饱经雨水冲刷的梧桐路被稀稀落落地铺就满地阳光,光与影细碎,斑驳陆离。树间的知了仿佛预知自己的生命,很有可能在不久的将来戛然而止,于是歇斯底里地喊叫着活下去。
安娜见不到谢廖沙,她的心灵倍受煎熬,转而把火气一股脑地撒在伏伦斯基身上。伏伦斯基为她为爱情失去军衔,失去前途、失去事业,甚至失去未来。或许,从伏伦斯厌烦安娜的时候,他们的悲剧已然注定;又或者说,从伏伦斯基在火车站遇见安娜的瞬间,他们的悲惨结局不可避免。有时候,爱情就像混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