瞬就原地起跳看也不看地朝对角线传过一个背飞。抛起球速快出了残影，青木只觉得自己的视觉还没捕捉到具体球路，就听见一声重响，排球在对面场中落地，正巧砸在三米线上。
这样的技术对比之下，作为潜力选手被召集进来训练的高中生们集体晃悠在第三梯队打酱油这种事，简直是再正常不过的了。
她完成最后一下正面垫传，将再一次从墙面反弹回来的排球稳稳传入半场外的球框，然后顺势站直了身体。基础训练虽然枯燥，但也叫人心平气静，仿佛世界只剩下简单的点和线，在一来一回中发出单纯的撞击声。青木整理了一下耳边的碎发，转头去看四周的空场，在心底补了一句——在人少的时候，就更为如此。
半个星期前县队一军出发远征关西，带走了主教练的同时似乎也带走了这个集训地的生气。第二梯队的混合编成以有正职的社会人和大学生为主，来往匆匆的模样更是没有时间留给无效社交。而第三梯队倒是大部分是尚有空闲的学生集团，但说到底都来自不同的高校，时间日程总不可能完全一致，况且能进代表队也就意味着多少都有几分实力，那么自己学校的训练也不可能完全扔下。
于是像她本人这种每天定时定点报道的情况，倒显得特殊起来。
“——啊，果然又在这里。”
门口传来的活泼女声让青木惊了一惊。她转过头，门边正站着个弯腰脱鞋的黑发低马尾，颈间的吊坠在灯光的反射下晃得人眼晕，乱糟糟的辫子和主人是如出一辙随心所欲，此刻见她看过来，也不顾还单脚站立不甚稳定的重心，愉快地伸长手臂打了个招呼：“哟，我稍微过来看看。”
发言人是三军主力，出身新山女子三年级的二传手佐藤まゆみ，这个发音作为汉字的写法实在有点多——又或者就是单纯的假名呢？从最开始自我介绍的时候她就不曾强调过，似乎当真也并不在意这种细枝末节，比起大多数女生都要粗枝大叶的性格让她在队内人气不低，毕竟没神经的乐天派前辈总比一脸严肃而吹毛求疵的要好相处些。
青木略微朝她低了低头，算作行过礼：“佐藤前辈。”
“又不是在学校的场合，没必要这样啦。”佐藤摆摆手，她终于踹掉了脚上的制服鞋，却也不换上球场标配，直接穿着袜子松快地蹦进了球场，一米七八的身高硬生生晃出了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女生携手逛街的闲散错觉。
和常胜将军新山女子给人一惯的印象不同，佐藤并不是特别热衷训练的加练狂人。非要说的话，更像是兴致来了就会全情投入一段时间，状态不好自己申请进备选区也毫无意见的随性派，战术风格随心所欲，场上定位也时常跑偏，动不动就顶着二传的位置跑去干接应的活，属于相当令教练头疼的一种球员。
而今天——青木默默地盯着她拎在手上晃悠的皮鞋看了两秒——看起来还真的只是来看看而已。
佐藤生性洒脱，被后辈略带谴责地盯着看也不着恼，反倒是笑起来：“所以说小风你就是太认真啦，小南也在担心你是不是把自己逼得太紧了哦——谁叫，”她有意无意地话锋一转，“你既没来我们新山，也没去和北川第一有合作的青城，才开学一周就很多传言了。”
简单的事实，简单的评价。和乌野这种平和到与世无争的高中不同，新山或者青城这种强校对这方面的消息只会更加关注，可以想像今年的入部名单里找不到一个叫青木风见的人之后，早一年入学的天宫和今年入部的小早川会收到多少或明或暗的打探，唯一值得庆幸的，也不过是小早川向来为人圆滑，想来也不会过的太艰难。
思及此处总觉烦躁，青木“嗯”了一声权作回答，看今天的情况大约也凑不到人打练习赛，她索性径直走向场边的升降杆收拢球网。佐藤似乎当真无事可做，见她开始收拾球场也不告辞，反而直接在场边坐下，单手托腮地围观好一会，才慢悠悠地追问。
“所以小风到底是怎么想的？”她闲聊般地提出问题，“为什么要去乌野？”
这实在是个好问题。青木想。
宫城是体育强县，地区代表队的设施一向不缺资金，留给三军的体育场修得和北川第一拿去给主力用的也相差不离。高耸的天花板，坠下的灯光，防滑的地板，和空气中的清新剂，在无数个抬头转身的瞬间将时间停滞，仿佛她还身在一年之前，在某个无须多余思考的年纪。
而乌野不同。
比起高楼林立的功能性设施，乌野占地面积最大的反而是空地，有长长的坂道，肆意生长的林荫，若是上空有排球飞过，怕是直接会卡进树枝里。而体育馆分散在教学楼四周，甚至罕为人至的背面那一亩三分地也能废物利用，她在那新生口口相传的一日混在人群中看过一眼，只觉室内设计古板，视觉死角遍地，糟糕的采光怕是站在最前面的礼台上也无法看清全局。
她却只觉得轻松。
“因为，”
终于收好球网，青木转向地面上盘膝而坐的前辈，一时竟然有点想笑。
“在乌野，”她认真地道，“没有人会问我这种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