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到底是好意,她就从善如流地听着菅原耐心地挨个成员帮她介绍过去:一年级四个主攻手,唯一的自由人是个挑染金毛的小个子,听说技术还不赖,而三年级的正副部长全是副攻,留下二年级的构成就复杂得多,兼有泽村副攻手一名,东峰主攻手一名,至于菅原本人区区不才,是乌野男排首发也是唯一的二传。
“……”
青木欲言又止,按说二传的角色一般都由队内技术最好的人承担,具体可以参考及川彻和影山飞雄,但以她围观过的两场练习赛的水平来看,如果菅原孝支就是这支队伍的技术顶峰,那乌养教练,可能找不回来也罢。
这种各怀心事中电车慢悠悠地晃到了目的地。小早川难得没被学校训练绊住手脚,正站在球场里一来一回地陪小学生玩垫球,见这一行人进来,手上的排球就不假思索地拐了个弯。难为青木左边站着菅原后边跟着东峰,一圈均高一米八的运动少年的环绕下当然跑动不开,只得硬着头皮向前两步一个起跳,姿态轻巧,手型稳定,小臂自空中舒展开,一个上手传球,稳稳地将即将越过众人头顶的球体扔回了小早川怀里。
“麻衣。”她半是招呼半是头疼,“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
相比之下小早川的愉快就不加掩饰得多,她随手把球递给了场内的小学生,几步跨越了围栏,轻车熟路地翻到场外的地面上,然后抬起头来微微一笑:“这几位就是乌野的前辈吧?”
她说话向来滴水不漏,此刻虽然注意力全在青木身上,礼仪却也挑不出大的岔子,乌黑的眼瞳在为首的黑川身上停留了一秒,紧接着就抬起手来,朝几米外的房门示意。
“乌养教练就在里面。”她笑,有意提醒,“今天小学组的练习成果不太好,可能乌养教练会比较难说话,但总体上他都是个认真的人啦。我想前辈们的话,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
最后一句就纯属胡扯了,小早川从生下来开始估计还没刻意关注过乌野排球部的生态。但提醒总是及时的,黑川谢过她,带着一众制服黑压压的男生敲了敲门,得到许可后鱼贯而入。剩下青木留在院子里,往场边一站,看着那些身高还没有她一半的小学生你来我往,好不热闹。
小早川站在她旁边,也不催促,只是好奇般随口一问:“风见不跟进去?”
不,没有必要,本来男排的事就和她关系不大,这次不如说是纯粹被牵扯进来而已。青木摇摇头,有些懒散地把体重压了一部分到场边围栏上。
“部——长——”小早川拿腔拿调,“场内禁止靠围栏。”
青木忍不住笑。禁止靠围栏,禁止拉球网,禁止扶升降杆,这是北川第一为了从疲惫得无法负担自己的体重的球员手上拯救场内设施使用寿命的三道铁则,她也曾以身作则,哪怕在家里的床上瘫成史莱姆都不敢触犯分毫,此刻却只觉得疲惫不堪——也许从那天开始,她就一直疲惫不堪。
“我只是累了,”她说,“只是累了而已,麻衣。”
春末的傍晚也带着散不尽的暖,徐徐清风抚过衣领,在皮肤上留下些许惬意。引诱着人就此昏昏睡去。小早川麻衣望向球场中,满场乱蹦的小学生身上总有花不完的精力,教练的责骂和比赛的失利都不值一提,排球对他们来说简单得像个游戏,纯粹的欢乐让剩余一切都失去无谓的意义。
——而说起来。
她放缓了呼吸。
——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排球对她们来说,不再只是一场游戏。
小早川麻衣第一次见到乌养教练是在小学一年级。
她是家中长女,下面还有三个弟妹,人口数量的增多势必会分去父母的关心和精力。母亲在婴幼儿课程中焦头烂额,父亲在公事的干扰下早出晚归,仅剩的时间也被尚在襁褓中的妹妹和在幼儿园打滚的弟弟消磨殆尽,于是在她终于升上小学的第一天,父母难得齐聚,牵着她的手来到了乌养教练的训练场。
“结束的时候妈妈会来接你的,所以麻衣要做个乖孩子哦。”
后来想想,就是这一句,奠定了她与排球的命运。
比起让自理都成问题的小学生在家添乱,把有一定理解能力的长女丢给兴趣班老师显然是解决问题的一条出路,小早川不曾觉得父母的选择是种无情——她一向是最懂事的那一个,何况,排球确实有趣。
有趣的游戏,有趣的教练,有趣的队友,有趣的对手。她和排球一起长大,甚至比家人更为亲近地分享着成长中所有的喜怒哀乐,像一尾游鱼闯入广袤无垠的深海,她在日复一日的训练中沉迷进去,几乎找不到回家的路。
于是当然也就忘了。
——“结束的时候妈妈会来接你的,所以麻衣要做个乖孩子哦。”
仿佛是在平静的湖面上丢下一颗石子,她从深海中惊醒,眼前依然是见惯的泥土球场,不甚平整的土地上尘土飞杨,刺耳的尖叫大闹声回荡在上空,一切都是她熟悉的模样。唯一的不同寻常就是身边的朋友刚刚发表的消极宣言,记忆带来的窒息感逐渐消退,只留下一点不安的印记,小早川麻衣定了定神,试着咳了两声——音调毫无异样,她能确认。
“所以风见,”她用闲谈般的语气提起,“是想要放弃排球吗?”
县队说不上不好,至少场地设施都绰绰有余,但比起争分夺秒的一年两次高中联赛,还是少了竞技应有的紧张感。依任何稍懂排球的人的观点,青木风见选择投身那里,未尝不算一种逃避。
但青木风见毕竟不是任何稍懂排球的人。
“我不想。”
她回得迅速,可以说是斩钉截铁,然后才是小早川熟悉的长篇大论:“只是这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