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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初黎下意识地上前一步,瞧着慕九辞,唇角微动,不自觉换成了软软的语调:“……哥。”
她知晓谢沉翊心思明透,从不做没有把握之事,也当有自保之能,而慕九辞这位兄长,也当不敢贸然取人性命……但她怎样也不愿见到二人剑拔弩张之景。
少女一声唤下,慕九辞的神色终是顿了顿。
他于心底无声一叹,再次抬眼时,逼人之气已然殆尽:“与三公子收拾收拾,正午便动身回府。”
……
慕初黎道别了阿芊与李常之诸人。
尤其是阿芊,见她将要离开,虽然只是简简单单握着她的双手,凝视了她许久,也没说下什么挽留之语,但眼底依稀有光点闪烁,不舍之情溢于言表。
慕初黎拉过她的手,将她抱在怀中,好生劝了要好好学医,又道,她这个已经失了医术的“神医”,等生了病,可要来寻阿芊诊病。
小女孩忍不住眼底的水汽,又咬着唇角,勉强憋回,说是定会好好学习,以后为慕姐姐诊病,下一刻又后知后觉反应过来,急忙补充,希望慕姐姐康健安宁,永远不用患病,更不需要她。
说到最后,挂着泪花逗笑了出来。
慕初黎也笑,半晌后,她将小姑娘往怀中紧紧带了一带,慢慢道:“阿芊,慕姐姐等着见你悬壶济世的那一天。”
许是因为她这个幕府三小姐在此,李疏之见到慕九辞倒是无甚意外,同样都是苍烛山弟子,他对着重锦华袍的男子点头,不卑不亢行了一揖,唤声:“师兄。”
倒像是有所相识。
而最令慕初黎意外的,是在她坐上马车,缓缓驶出村子时,车后却传来此起彼伏的呼喊声,声音嘈杂中,能听到是在唤“慕小姐”“三小姐”之类。
她撩起车窗帘子。
车后跟着黑白棋村的百姓,很多人,包括那位少妇,包括那位送老母鸡的壮汉,包括哪些从鬼玩意儿那儿脱生的人,甚至还包括那日炽匀诬赖她时,说她是妖怪的众多百姓。
他们或者说着“三小姐对不起”“三小姐我们之前昏了脑袋希望三小姐原谅”,或者又说“感谢三小姐相救之恩”“三小姐我们不需你医病时常来村中坐坐”……
到最后时,也不知是谁在混乱之中,斯斯文文说了一句:“山长水远,此去一别,三小姐保重。”
人群寂静半晌,此起彼伏道:“……此去一别,三小姐保重!”
他们不需慕初黎折回村,像往常一般为他们诊病,挽救他们性命,也不敢奢求在做下那些蠢事后,能够得到原谅,他们只是以自己微不足道的力量,献上诚挚着祝愿。
长路漫漫,望慕三小姐一路安然。
马车驶出黑白棋村时,正午太阳高悬,春日的阳光,照得人暖洋洋的。
慕九辞陪随的马车不少,她与谢沉翊分别乘坐,谢是在外骑马。
慕初黎叮嘱谢是,盯好自家主子,若有不适立刻通知她。
谢是打了个手势,又小心瞧了眼前方慕九辞的那辆马车,鬼鬼祟祟凑过来,与她保证道:“三小姐,放心,便算慕世子实力剽悍……只要你一声令下要和主子私奔,我就是豁命,也会给你们断后!”
慕初黎哭笑不得。
她望着车窗外的鸟语花香生机盎然,良久后,缓缓开口,也不知是在回答谢是,还是在自言自语:“若我决定要和哪个人在一起,便不是他人能左右了。”
黑白棋村距离琅城百里,半日左右的时间便可入城。
一路倒也相安无事,在傍晚时安然入了琅都。
彼时的天幕已燃起了火烧云,城里夜市也开始渐渐摆起了摊,吆喝声也略有略无地传散开来。
慕初黎没忍得住好奇,拨拢车帘,探着脑袋望了出去。
琅都果真与黑白棋村悬若霄壤。
街边雕梁画栋,朱楼高起,张灯结彩。
小贩搬弄着杂七杂八的货物,面上洋溢着笑意,在路边开张。
耳边传来“咕噜噜”的汤水翻滚的声音,鼻翼轻翕,便可闻到空气中传来的蒸饺,馄饨,小笼包的香味。
而余光不经意一瞥间,还能看到在人群中,或负剑或御灵或持符的道服飘逸仙风道骨的修真之人。
摩肩继踵中,一名三四岁的孩子与父母走散,站在人群中手足无措地哭,侧旁的白衣修道女子拉过孩子,好生宽慰,抬手一捏,凭空生出一株娇嫩的桃花枝,逗得孩子登时睁大眼睛,打着嗝忘了哭泣。
……如果这些人,不是为了她这个抟盛骨而来,慕初黎觉得她很乐意下车,寻他们交个朋友。
也不知是不是这具身体的影响,人来人往乱哄哄中,慕初黎居然不觉吵闹,她双手搭上车窗,半欹着身子,只觉要到家了,心下生出一种安然之感。
……
跳下马车时,西侧的天幕黄昏将近,头顶已然朦胧笼上绛蓝的夜幕。
府内仆人持拿灯笼引路,先对着慕九辞和慕初黎行下一礼,又列次问了谢沉翊好。
慕初黎终究不是原女主,一时也有些拘谨,连“自己”的闺房在哪里也一概不知,更摸不清慕九辞的心思,只好跟在这位兄长身后,走一步看一步。
谢沉翊身子还未大好,时不时掩唇低咳,由谢是搀扶。
慕初黎顾念他的身体,拿着要让客人好好观赏府内景物的借口,一路走走停停。
慕九辞在旁笑意晏晏,似是没瞧出她那点小九九。
慕初黎:“……”
我好难。
然而即便谢沉翊有心遮掩,借着府内高悬的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