蹲身在房内的柜子中找些什么,边找边说:“当家的正在迎接贵客,暂时无暇多及。姑娘你先将这些衣服换上,待寨主迎接的贵客离寨时,姑娘趁乱伺机离开。”
粗汉翻出衣服,转过身:“我能帮助姑娘的也就……”
颈上寒光一闪,他猛地噤声。
粗汉抬眼,看着那前一刻还是弱不禁风含泪娇弱的少女,也不知何时抽出了他腰间的短匕,横在他的脖颈上。
慕初黎默了默,有些愧疚地开口:“不好意思。”
难得诓了个人,结果还是诓了个心善的,就蛮良心不安。
粗汉神色不定。
“我也没完全骗你吧……我的那位谢郎,若无意外应该也被你们掳到这寨中,所以我才会寻过来。”
慕初黎解释了一句,又问。
“他们被关在哪里?”
粗汉不言。
慕初黎只好换了个方式再问。
“方才在半山腰上时,听你们的交谈,掳掠所谓压寨相公上山,好像不是你们寨主的本意?”
那位女寨主好像喜欢一个病弱书生,但那书生好像不喜欢她。寨人们瞧不过,这才主动下山寻了些貌美年轻的男子,希望可以让那位女寨主不要吊死在一棵树上。
粗汉又是不语,但看慕初黎仍在执着等待他的答案,才挤出一句话:“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慕初黎:“……”
“我杀你作甚?”慕初黎道,“你那寨主听着就不是个坏人,你也不是,我只是想知道都发生了什么,有力所能及之处也可帮扶。”
粗汉仍然不语。
——显然不信。
慕初黎一面头疼这位防备心为何会这么重,一面思索该怎样撬开他的嘴,便听到壮汉终于主动开口,却是讥讽出声。
“官宦之人,岂会真心帮我们?”
慕初黎抬眼。
“我早该想到……姑娘都说了‘谢郎’,谢乃天家之姓,姑娘能识得天家之人,想来也是官家小姐,我早该想到……”他自嘲一笑,“是我识人不智,引冦入巢。”
慕初黎:“……”
头一次被人视作洪水猛兽。
“三年前,吕县大旱,官府扣押赈灾粮食,我等走投无路,千辛万苦携妻儿来天子脚下,希望可得圣上垂帘,救民于水火……”
却没想,不仅半路屡屡受人追杀,九死一生。跋山涉水好容易到了帝京,却在帝京城郊,被一名文官以“流民叛乱”的理由,拦住去路。
而后金甲铁马的天家军队持刀握枪,要将他们诛杀刀下!
“若非寨主及时出现,震退士兵,又将我们带上吹临山,建起腾云寨,给我们一处庇佑之地,又哪里来今日的我们!”
他越说越悲愤。
“姑娘要杀便杀,要剐便剐!为了寨主,就算要我翻刀山跃火海,也是万死不辞!”
慕初黎:“……”
慕初黎脑壳痛。
自古以来,总会有那么几个奸臣佞人,贪污腐败草菅人命。
克扣赈灾粮食的,和之后带领军队诛杀他们的,怕是都是同一批人。这些奸臣贼子怕百姓入了帝京,将此事捅上去后,会让他们掉了乌纱帽,甚至丢了性命,所以假作天家旨意,杀了这些百姓。
皇上他可能压根就不知道这茬!
但老百姓懂什么,一个个憨厚老实,看一就是一,看二就是二,就觉得皇上都不管我们,还有谁会管,我们也只能落草为寇了。
慕初黎纠结了半天,也没办法跟他证明“我是好人”,最后只能晓之以情动之以理。
“你们掳掠亲王子弟,闹到了朝廷,如果不尽快将人放走,再寻求合理之策,朝廷早晚会发兵剿匪。”
“那便来!”粗汉一派坦然,“伸头一刀,要命一条。”
慕初黎:“……”
这个榆木疙瘩!
门外突然传来脚步声,想是同屋的人要回来,眼看着房门就要被推开,慕初黎手一抬,一阵风过,紧紧将门板阖上。
门外那人“哎”一声:“门怎么坏了?”
此地不宜久待。
慕初黎又一抬手,一棵树凭空出现长大,粗壮的枝干对准粗汉的后脑勺,向下那么狠狠一拍!
将人拍晕过去。
只是粗汉在晕倒的前一刻,看到她抬手唤风又催树生长,眼睛顿时一亮,似乎想要说什么,但在开口的瞬间,就被慕初黎拍晕了过去。
慕初黎将人推到床底藏起,足下一跃翻身出了屋子。
与此同时,房门被人“轰隆”撞开。
来人瞧了瞧门,又挠挠脑袋:“怎么又突然好了?”
……
粗汉问不出,那便再寻其他人问了。
毕竟又不是所有人都像粗汉那么憨。
当慕初黎操控树枝,将一名小厮吊在树上,又拿着人面花吓唬了一番后,小厮两股颤颤,犹豫都不带的,就把关押着那些“压寨相公”的地方说了出来。
别的先放放,还是先找到谢沉翊为上。
毕竟剿匪啊朝廷啊这类事,说到底谢沉翊远比她了解得多。
等慕初黎御风飞到关押“压寨相公”的草屋时,刚要转门进去,然而在迈步地前一刻,她顿了一顿。
又低头理理衣襟,整整鬓发。
想到都两个月没见了,还有些亢奋。
然后她一步转出,推开房门,露出一张笑意盈盈的脸,轻快唤声:“谢沉……”
话语戛然而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