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明和是趁荀梅韧去给他端药的功夫把小姜叫进来的。
他们没多说话,只是低声嘱咐了小姜一句:“传信去燮都,告诉白祁,此刻就是动手的时机。”
飞鸽传书到燮都,动手的时日就定在三日后的正午,正是暑气燥热,午睡消遣的时候,荀梅韧在赵明和的床边支了张小方几和他一起用完午膳,然后面对着面,一个喝药,一个喝梅子汤。
喝完汤以后荀梅韧出去送碗,临出门时忽然心神不宁觉得有哪里不对,果不其然,刚掩好门就发现她当日在华英寺留给新安公主的求救符被点燃了。
她端着碗躲进没人的角落,随后起势捻了个金光千里诀赶回燮都。
英华寺,正是禁军交班的时刻,新安公主手拿着匕首被几个黑衣人追着在院中逃窜,一抬头,刚好看见端着碗从天而降的荀梅韧,素衣素裳,神仙一样。
公主殿下她惊呆了。
“救命啊!妖怪啊!”
千里迢迢来救她的“妖怪”荀梅韧将手里那两只红瓷小碗掷向黑衣人,然后素手一挥,将瓷碗裂成千万片锋利的瓷片,刀刃一样的飞向院中的几个黑衣人。
公主她目瞪口呆,瑟缩在墙角一定也不敢动。
认识“妖怪”荀梅韧三年了,这家伙为人一向矫揉造作,恨不得风一吹就倒在太子怀里扮娇柔。虽然早就知道她不是平日装出来的那么弱不禁风,但新安公主怎么都没想到,没想到荀梅韧是这种动动手指头就能取十几个人性命的妖怪。
“吓傻了吗?”荀梅韧一弯腰将蜷在墙角的公主捞起来。
新安公主喊她喊的有点急,来不及遮掩容貌,只能选择全部灭口。她查看了一下躺在地上的黑衣人,发觉其中竟有一两个看着有些眼熟,像是赵明和的暗卫。
“你,你知道是谁要害我吧?”
荀梅韧当然知道要对这位公主痛下杀手的人是赵明和,他如今在荆州病的人事不清,若是千里之外的公主死了,恐怕也没人会联想到他身上。荀梅韧算算从荆州到燮都的通讯时间,发觉赵明和大约是刚清醒就往都城下命令了,不由会心一笑。
他就是这样的人,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又布局缜密考虑周详,绝不给人留任何把柄。
所以才会选择这个自己都危机四伏的时刻来除掉新安这个野心勃勃的公主。
“太子要杀我,你却来救我?为什么?你不怕他日后来找你麻烦,和你绝交吗?”
荀梅韧是担心的,所以才狠下来来选择灭口,她提着衣裙迈过满地狼藉走进屋里,翻箱倒柜的找出纸笔又写了两张求救符递给新安公主:“公主聪慧,应当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我以为你只会救我一次。”
荀梅韧淡然的笑了笑:“杀这些人时我自然也很是不舍,这些死士本没有错,公主殿下也真的该死,只是公主投了个好胎,我希望能替公主的阿兄尽心,直到公主寿终正寝。”
这话说的气人,但新安公主刚欠了她个大的,所以便没有还嘴,只是轻蔑的说:“你从哪里学来的这些奇技淫巧,凭这些,可做不成太子妃。”
“怎么做不成?太子殿下心爱我,我们两情相悦,自然是能长长久久的做夫妻的。”
她说这话时的神情洋洋得意,看的新安公主心里很不痛快,但欠着人情,日后又还要依仗她,公主殿下也只能忍下脾气一言不发。
临到末了,荀梅韧要离开时她却突然想到什么,拉住荀梅韧的袖子问:“你说你帮我是因为我阿兄,这阿兄不是成王,当然也不会是正打算要我命的太子,那又会是什么人呢?”
今上膝下不过五位皇子,不是太子,不是成王,那么,新安公主问:“是禹王阿兄?还是靖王阿兄?”
这两个人名说出口后连新安公主都觉得荒谬,众所周知,荀梅韧自幼被养在边城的道观,入燮都三年来除了一直缠着太子以外再没同其他皇室之人或是世家子弟有什么接触,与禹王靖王更是面都没见过两回。
若不是那四位,难道是她那些八竿子打不着的堂兄表兄?可那些人别说荀梅韧,就是新安自己也不怎么熟。
“是我哪位阿兄?哪一位?”
她穷追不舍的求答案,但荀梅韧却轻轻摆开她的手说:“虽都是兄妹,但总有亲疏之别,公主与其在这里胡乱猜测,不如想想如何自救。”
她抬眼去看新安公主,神情真的踌躇满志,胜券在握,“我终会嫁给太子殿下,他也终会登极大位,他没有陛下的舐犊之情,也没有陛下的仁慈宽厚,公主不如想一想自己之后的日子到底要怎么过。”
荀梅韧说完,就走了,却不是回荆州,而是戴上面纱,一步步脚踏实地的沿着山路走出华英寺。
她已经这样走了很久了,自从重入红尘,她就逼迫自己习惯了凡尘中的步行,马车,像这世上所有凡俗之人一样忙忙碌碌,奔波来去。
她不知道别人奔波什么,可这三年来,她奔波的却只是那么一个男子,一个那样的男子。
金光千里,沧海凌波,千树扶摇。
她已经多久没有捻诀,没有诵经,没有做早课,没有朝出登苍山,暮落倚沧海,已经多久,没有参悟造化,圆融天地。
红尘浮生,当年那个人啊,如同死去了一样。
只在这方天地间,留下一个名为梅韧的茕茕孤影。
梅韧,这名字,还是当年的景康王妃张静兰取的,那时那妇人还不是王妃,只是驰骋沙场的少将军的爱妻。
张静兰出身名门,嫁了青梅竹马的少将军,彼此相许,情深缠绵。她生性坚韧,也喜欢坚韧不拔的梅花,喜欢梅花凌霜傲雪不凋零的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