悸云难得睡得如此香甜。
一定是遇着贵人了吧,所以才会连做的梦都是美好的。
跟着“神仙”吃喝玩乐了几日,悸云原本比起同龄孩童稍显瘦削的小脸都圆润了些。
这个神仙哥哥似乎是个很有来历的人,身旁不重样的仆人就有好些个。
每日都有不同的人来向他禀报着什么。当然,悸云在时,他们说的都是些无关紧要的事。
大多数时间,男童都不在屋子里待着。偶尔回来,也只是安静地看书,悸云则在一旁不影响他的情况下做些自己的事。
悸云所在的这间房间其实是主屋的侧房,男童晚上并不与悸云同住一个房间。但白天只要他在醉香楼,便会在悸云的房里待着。
奇怪的是,两人相互之间也不说话,都旁若无人地做着自己的事。倒不知是哪里来的默契。
悸云时常也会向男童借几本书瞧瞧,男童自然也是乐意借给她的。
悸云不问男童的姓名,也不问他的来历。明明对他一无所知,却是一句也不多问。
“小丫头,明日我该走了。”
正值傍晚,落日的余晖泻进敞开的屋子里。屋外是满池的夏荷,时光静谧而安详。
男童坐在茶桌旁,手里捧着一本书,悸云双肘撑在床上,身下也摆放着一本书。
男童今日难得的没有出门。两个人就这么各自捧了一本书,一块从清晨看到日暮。
悸云转头,睁着水灵灵的眼睛看着男童。
男童并不看她,将书本翻向新的一页。
阳光洒向他的侧脸,留下举世无双的剪影。
“好。”
原来这几日的安定感,不过是上天对她的赏赐,而这赏赐是随时都可以收走的。
“你不跟我道别吗?”男童用一只手轻轻地托住自己的右腮。
纸张再次传出清脆的翻页声。
“还会见面的人不必道别。”
男童突然笑了起来:“你真是个很有意思的小丫头。”
“少爷。”门外有人神色匆匆地禀报了一声。
那人并未进门,悸云也因此看不见那人的容貌。男童抬头与那人对视了几秒,转而看了悸云一眼,走出了房门。
这还是第一次有不能在悸云面前说的事。
到底是什么事呢?
悸云以为自己不会在意,却没料到自己并不是不在意,只是还没遇到男童有事相瞒的状况而已。
如今真遇上了,心里竟还有些乱糟糟的。
翌日天色方亮,悸云便听到了男童一行人准备出发的响动。
悸云悄悄下床,紧贴着门边听取窗外的动静。
昨日翻来覆去一夜,她并未熟睡。
“小声点,别把她吵醒了。”
虽然看不见说话人的脸,但那声音悸云却是再熟悉不过了。
这个神仙哥哥虽然与她素不相识,却是她自打出生到现在,对她最好的人。
“少爷,你也别怪夫人。她也是为了顾全大局。”
“娘也是太谨慎了。一个小丫头,能掀起多大的风浪?”
“话虽如此,可她毕竟……”
后面的话悸云有些听不清了,想来是说话的人已经走远。
悸云小心地将房门推开。只见一身银白色披风的男童已经走到了长廊的尽头,眼看就要消失在悸云的视线之内。
所幸他们的步速并不快,悸云便在他们身后不远不近地跟着。悸云毕竟身材娇小,易于隐匿自己的行踪。
跟了一路,直到出了江南城城门也没有被发现。
男童一行人并不着急赶路,因此行车倒是以舒适为主,亦正因此马车速度并不快。悸云一路跑跑停停,倒也还能勉强跟上。
只是出了城,想隐匿自己可就没有那么容易了。男童走的是宽敞的官道,周围的情况一览无遗。悸云很快便被带头骑马的一个护卫发现了,掀开马车的车帘向里面的人通报之后,整个车队便也停了下来。
悸云知道自己藏不住了,便从藏身的草丛里走了出来。
一身的泥巴,好生狼狈。
待悸云走近马车,领头的护卫便示意其他人都远离马车后退了几步。
是那日端药给悸云喝的少年。男童称少年为方回。方回似乎也不喜欢悸云,每每见到她都是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眉头总是紧锁着。
“小丫头,不是说不必道别吗?”男童掀开帘子,笑盈盈地看着悸云。
“神仙哥哥,我能跟你一起走吗?我不会白白跟着你,我会做好多事情。会刷碗,擦地,生火……”
男童笑了:“替我做这些事的人太多了。可不缺你一个。”
“神仙哥哥,你救了我,我这条命就是你的。”悸云睁着一双大眼睛,坚定无比道。
“小小年纪,谁跟你说的这些?”
“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我说的不对吗?”
“我说了,救你只是因为心情好,想救又能救就顺手救了。我这么做并非要你报答我。我不愿带你走亦是因为我不愿意。我不愿意做的事,谁也不能勉强我。你还是回去吧。”
悸云见男童不肯答应,一咬牙跪了下去。
“你……”一旁的方回倒是动静比男童还大。
“罢了。既然你那么想报恩,倒也不是全无办法……”
“少爷……”方回迅速从马上跳下,以为男童就此心软,想加以劝阻。“万万不可。”
男童瞥了方回一眼,并不理会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