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已及笄,杨氏夫妇却本着多留莘未几年的想法,再未往深张罗。岁月静好在莘未这里一箩筐接一箩筐,天天带着小依,将杨府弄得乱七八糟鸡飞狗跳,上至兄长,下至奴仆,皆恨不得她嫁之而后快!
这一日,莘未从私塾处回自己屋,途经凉亭小憩。听远处有声传来,却是在说石头。“石头那小子,近些年来温顺不少!”一个声音。
另一个声音道,“能不乖吗,他折腾多大动静也抵不上咱们大人的嘴皮子,大人物,上嘴皮碰下嘴皮,就能让他的命运翻个番!”
“是呀是呀!听说这家伙,这些年被家里拖累不少。否则,总不至于一直抬不起头来!”那个声音又道。
“当然是穷,但究竟有多穷,懒得打听那许多!”另一个声音道:“这年头,谁不是舐着别人的脸,看着别人的眼做事,还是留心点自己,老婆孩子都指着咱们呢!”说话声音越来越远,越来越小,茉然还想多听几句,奈何只看到两个男厮身影。
欲去发问打听,却觉不妥,待小依过来,和她结伴回屋。小时候,不知为何,看他既怕又厌。如今长大,这种感觉已经很淡,但还是不愿与他多说话。不说话,却不代表不好奇。看小依,正在屋间忙着整她的衣衫,问道,“关于五哥哥旁边的石头,你知道多少?”小依惊讶的看她,满脸不解。
“我是想问他的来历!”莘未补充道。
小依听完,释然的笑了。
“这个,我倒是略清楚一些,有一次在一起玩时,他说了一些。后来,旁边人也说了一些。时间一长,我倒是知道得多了。”
“那你说说!”莘未好奇地说。小依将衣衫放进柜里,一边用小扫扫床,一边说,“这个容易,可你得等我闲下来,咱们慢慢聊,这可不是一句半句能说完的。”说完,她又将屋里盆里的水倒出去,换进一盆新水进来,拿起抹布……
“哎呀,你怎么这么忙呀!”莘未不悦。“没办法,“小玉小颜都请假,屋里洒扫的一时跟接不上,我可不得忙呀!”小依道。“放心,我一会就说与你!”
莘未一时无语。
待小依忙完,又是临近傍晚。茉然早没了兴致,谁料晚饭后,四门紧闭,屋内仅余小依和她二人,小依走至她面前道:“小姐,我来与你说说石头吧!”此时茉然困意已来,本想拒绝,又想明日又不知等到何时才知,打着呵欠道,“那你开始吧,我仔细听就是了!”
一股晚风从窗户吹进,映着窗外的月光,小依坐在桌前,看着躺在床上强打精神的莘未,心中好笑,却还是开口了。“那日,夫人安排我给厨房说第二日早上要加菜,归来路上,听一人在墙角树下哭,一声接着一声,甚是悲伤,走近一看,却是石头。”小依看了看莘未,眼睛睁着,显然被她提起了兴趣,接着道:“我拍了拍他的背,他惊回头,又见是我,似乎十分不愿,擦了擦泪,也不搭理我,向别处走去。我想,他定是受了委屈,便将从厨房拿来与你吃的点心分给他一盘,说是你安排的,他眼里光一闪,泪水又下来了!这是我第一次看到他流泪,从来都是调皮整人他第一,心里不由起恻隐之心……”
“等等!”莘未打断了她。“你分点心于他就分点心与他,何必加上我!与我又有何相干!”
小依望了她一眼。“小姐不知,我是你的婢女,自然别人念好的事,都得以你为先!”
见莘未沉默不语。又道:“他一哭,我又安慰两句,没想到,他话匣子一下打开了,说了很多。”
“什么!”莘未问道。
小依往莘未床边走去,莘未挪出一块地方,小依坐下道:“他说,自打他记事起,从小到大,仿佛一直都在受苦。自已所挣的钱,全交给父亲,结果还是遭父亲口舌,言语不对,就得挨打!”
“他父亲?”莘未一时糊涂,突想起五哥哥提过一句,“也在我家为奴,是那个田……”
“对!就是那个看园林的田师傅,经常出去溜酒,烟花巷子常客!”“啊,这种人还留在府里?”莘未只觉不安,“明日得回了爹爹!”小依一听,急了,“小姐,这说事,还把人家父亲的差事弄丢了,石头还不得记恨上我呀!”莘未听了,想着拖些时日也没什么打紧,便应她,“好吧,不提也好!”小依这才又讲开了。
“他说,四岁时,闹粮荒,为了斗米,姐姐嫁给地主家的傻儿子,不到一年,生了儿子,他家靠地主家接挤,勉强度过了那年。六岁,姐姐受不了夫家的折磨,跳进一口井,没了。七岁,遇恩人杨知县,一见到他,便将他父子一同招入府为仆,不管怎么说,有口饭吃了。可谁知,进府后,他将自己的收入一并归父亲管,父亲却不顾府外母亲的安危,寻到了烟花巷子,母亲气急,嫁到远处,从此杳无音信。”
“这么可怜!”莘未轻道。“是啊!”小依接着说:“他说,父亲在府里,卑微得象条狗,每个人都似他大爷。唯独不给自己儿子一点善良,一件事不对,打!一句话不对,打!顶嘴了,打!唤自己去晚一点,打!气不顺时,打!自己是他的儿子,可怎么看怎么都象出气筒。”
看莘未眼睛有些湿,小依又道,“他还给我看了看他胳膊上的伤,深得我吓得脸都绿了,伤口有这么厚!”小依用手指头比划一个指头的厚度,莘未从小到大,哪听得过这些,吓得脸发白,只是盯着她,听他往下说,“他还说起了小姐你,说他不喜欢你,生来就那么好命,比他这个男孩都好,你一哭,全府上下跟着紧张。你一笑,全府上下全是阳光。当了恒由的书童,识文断字也会一点,有时比恒由还强,可有什么用,自己就是个仆!以前还有娘亲,似他若宝。如今,他连根草都不算!”
莘未听到这些,连道:“怪不得,那天……”
“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