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问归期未有期,却话巴山夜雨时。莘未从没有像现在这番思念着远方的青罗,她常常不自觉地想,若是他在,定不会让自己受这么多委屈。
可是,情爱是这世间最撩人心却最不牢靠的东西。算算归期,青罗也早该在两月前归来。该归时不归,只有两种可能,一种是天意,一种是人为。天意和人为之间,有着太多的模棱两可。莘未不愿怀揣恶意想自己的夫君,却本能的往坏的方面度量,尽一切可能为自己盘算退路。
她有点自惭形秽,在爱方面,她从来都做不到一如既往飞蛾扑火。
青罗呢?
她不知道。
她本不用想这么多的。可是爹爹一方父母官,一朝脱离母亲的视线,也纠结于红尘中的花花绿绿出不来。而母亲,匆匆忙带着一众老小不顾一切的跟上去……之后他们就如断了线的风筝,无半点音信传来,更勿说互通书信。偏偏这时,莫须有的流言蜚语专挑她怕的地方传去,短短几月,她在公婆眼里声名狼籍。公婆虽因无实据勉强留她在屋里,不过是忌着远方亲家那点影子,又念着膝下两孙还小,她总是比别人更用心一些而已。
想到这,莘未心里发酸。
想她从小到大金尊玉贵,现下却不得不低声下气俯首贴耳地过日子……最可怕的是,她细数现下所能依靠的,以前最不看重的金银竟然排在首位!
正在莘未一愁莫展之时,婆婆突然召莘未到自己房里,身心俱疲的样子让莘未莫名心疼,婆婆却不耐烦摆了摆手道:“我年龄大了,力有所不能及,管家之事还是交给你吧!”
莘未不知所措接过钥匙,正感激婆婆的无条件信任时,婆婆的眼里却闪出一道光,恨恨的盯了她一眼,冷道:“好好管着,待青罗回来……”
莘未还想再说些什么,婆婆却疲倦地转过头去,摆手示意她离开。莘未不敢违背,出得门口,隐约听见里面公婆的对话。
“交给她,你放心?”婆婆问公公。
“风言风语而已,咱们找了这么长时间,也没找到实据。”
“万一她有二心呢?”
“可是我们如今……且交她,她若有外心,手头权越大错越多,毕竟是咱们的家业,奴才们听的还是咱们的!若没外心,让她管着,咱们也好好养着……”
心头的温暖立时被一盆冷水浇凉!原来人心都是在权衡利弊下有得有失的。莘未心中怅然,暗觉这么多年的真心仿若笑话。
院里,小依和老夫人屋里的丫头青莲正有说有笑。见莘未出来,小依忙上前,扶住莘未问道:“小姐可是有好事?听说老夫人将管家钥匙交给你了!”
莘未点头。
像是未看见莘未眼中的伤感,小依嘴角裂到耳朵根,呵呵笑道:“太好了,小姐终于可以喘口气了。”莘未不满地望了她一眼,总感觉哪里有些奇怪,却又说不出所以然。
“你怎么和青莲那么熟络,以前也没发现你们竟然这么好!”莘未不经意的一句,小依却脸色大变,嚅嚅道:“也没什么啦!”看莘未并未放在心上,释然一笑道:“宅里东侧小湖正草长莺飞,趁着今日心情好,小姐要不要去转转?”
心情好?哪来的好心情!
“啪!”随着一声翠响,莘未看到一个瓷瓶从小依袖笼里跳出,掉在地上,顿时七零八碎几块,里面还装着粒粒碎丸药。
“最近有些头晕,刚买的……”小依不自然的拣起碎片,抓起粒药,急火火地拿帕子包裹着,一边裹一边解释。
“头晕?没听你说呀!”
“小姐近来焦头烂额的事不少,这种小事就没敢让您知道!”小依的回答小心翼翼入情合理,却无端让莘未心里十分不是滋味,她混乱地看一眼,匆匆得往自已院里走去。
“不好了,不好了,夫人!”有人来报:“院里小池子的鱼全翻了白,两少爷突然高烧……”
天哪,这都什么事!
急回院里,一汪绿水里飘浮的鱼肚白正在被几个仆人清理,两孩子一大一小脸红扑扑正被一个白须老中医摇头晃脑的把着脉……道:“夫人,虚寒所至,夜里惊险些,吃幅药就好!”
就好,就好,这算什么就好!
莘未心里很乱,将药喂服孩子后,见两孩子昏昏睡了,心下稍定。她茫然得看着数百亩田造的宅,方寸之内,园中有湖,湖中有鱼,几处屋舍,同入一大门,却相隔数百米……真是人间少有的豪宅!可是,这豪宅,主子也就那么几个,侍候的人却有几百,这几百人里,有多少真正为主,又有多少暗藏祸心!
皮包裹肉,肉含着心,这些都是看不出来的。她生就一颗七窍玲珑心,辨人识物容易蒙尘。现下,她真分辨不谁友谁敌?就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小依,她小觉得奇奇怪怪疑点重重……她多想青罗帮她支撑一切!
可是青罗,你到底在哪呀?此次科考,同行的零散考生,都已归家三月有余唯独你,不见人亦不见信。
前思后想后,莘未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
“叫陶管事来!”她吩咐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