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美梦难留,琉璃易碎,大虞朝堂勾心斗角,内外国土风雨飘摇,雪席城处南北咽喉之地,首当其冲。 虞灵帝十七年,边关幽王作乱,与北齐敌军内外勾结,两面夹击雪席城,孤城危在旦夕。 虞灵帝紧急晋白望辰为忠勇侯,令其掌兵退敌,然而小小雪席城那里斗得过南北两方十万大军压境。 白望辰一面坚守城池,一面向朝廷发信求援,可虞灵帝昏聩,国库空虚,根本没有多余的银钱兵马分给雪席城。 看在面子上给的那点援军,还未到雪席城百里内,便被幽王歼灭。 虞灵帝在信中安慰说,他已经为雪席城求了神,拜了佛,祭了天地,相信白望辰将军勇武过人,定能转危为安。 雪席城守将们看完皇帝的信,愤慨万分,直接张口大骂,要白望辰跟着幽王造反算了。 白望辰却苍白着脸,闭目摇了摇头。 虞灵帝这般昏聩无度的君主,不忠也罢,但是北齐与幽王麾下绝不是好去处。 齐国北接魔域,沾染魔族纵欲滥杀风俗,向来有得胜屠城的习惯,更何况是雪席城这一数百年未攻下的宿敌。 一旦降敌,北齐屠刀不会放过雪席城中任何一个人。 白望辰想要死守雪席城,然而城中粮草逐渐耗空,在这样下去,怕是就要出现易子而食的惨状。 他到底该怎么办? 守城等死?还是开城遭屠? 明武天王当年不也面临着相似的情况吗? 这久久不曾相见的名字浮现在白望辰脑海中。 可是他下一刻便意识到,明武天王驰骋沙场数载未尝败绩,勇冠三军,才死战换得雪席城安宁,而自己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守城将,如何能与他相比。 这是一出死局。 唯有以死才可破局。 时隔二十载春秋, 白望辰最终还是回到明武天王像前,向静穆伟岸的金身神像屈膝俯首。 当他被逼上绝路时,才终于明白,跪拜明武天王的人们从来不是真要明武天王保佑些什么。 毕竟明武天王塔,向来是不灵验的。 他们只是需要一座坚固的高塔,支撑起胸中风雨如晦的哀苦天地。 这样才能于人生苦海长河中继续行舟。 这天晚上有中秋赛诗会,然而雪席城中愁云惨淡,参会宾客寥寥无几。 白望辰比兄长善为文,兄长死后,却很多年不曾作诗,但在这场冷清压抑的赛诗会上,他留下了此生最后一首诗文。 ……但望霭霭佳人面,应怜匣中碧血刀。 大虞三百二十八年,白望辰书。 宁如英握住他执笔颤抖的手,坚定地向他点了点头。 第二日,他大开雪席城南北城门,迎幽、齐二军入城,献降书。 当夜,宴饮之后,他邀请幽王与北齐主将共同前去明武天王塔祭拜。 北齐主将面色不善,白望辰劝解道,若无明武天王当年诛灭北境九狄,齐国如何能够崛起,明武天王与你我三人,都不是敌人。 身形魁梧的北齐主将这才松了口,与幽王和白望辰一道入塔。 夜色幽微,烛火煌煌。 两位胜者不愿跪拜,只是上了香。 白望辰跪地叩首时,倒斜的余光看见塔外高墙上立起了一道意料之中的人影。 他唇边含笑,眼眶瞬间蓄满无法控制的泪水,顿首,再顿首,声音响得像是要把地砖敲碎。 北齐主将惊异地看了他一眼。 白望辰起身时仰望明武天王千年不易的面容发愿:“愿天王佑我永守雪席,扣城者尽灭于刀下!” 北齐主将被白望辰的话一惊,瞥见白望辰腰侧佩刀佩剑,立刻握上了自己的宝石弯刀。 然而不等他将刀拔出,一只穿云利箭精准地刺穿了他的胸膛! 北齐主将瞪视着白望辰倒地,一旁的幽王在惊恐中迅速反应过来,拔剑架在白望辰脖子上,寻找利箭飞来的方向,将人按在身前让做肉盾。 “你!让你的人收手,否则我就杀了你!” “她现在听不见我说话。”白望辰笑了笑。 下一刻,倏然破空之声穿透寒夜,羽箭没有半分犹豫,如电光飞射而来,刺穿白望辰的胸膛后,狠狠插进了幽王的心脏。 幽王当场毙命,白望辰倒下时,还没完全断气的北齐主将在一旁从血中发出声音:“……你杀……了我,又能如何……北齐精兵……数万……” 白望辰胸口淌出鲜血,嘴角抽动:“数万……又能,如何?” 三人倒下,攻击却还未停止,下一支箭带火而来,刺入地面石板之间,火焰顺着缝隙落入,古怪的爆响贴地而来,这一刻巨大的火焰从地面炸开,焦气瞬间与火焰一同四散,顷刻间点燃塔中帷幔灯烛。 地砖下用来供热的地龙管道被填满石胆油,一旦碰上明火,便迅速燃烧爆炸,掀翻地面,熊熊火光映在北齐主将眼中,照出无限惊恐。 大火顺着木柱攀援而上,将整座天王塔烧成火炬。 宁如英站在塔外高墙上,火光映亮她的衣衫与手中长弓,遥遥注视塔中人淹没在熊熊火海之中。 天王塔的光亮仿佛是一个信号,转瞬之间,无数带火的羽箭在城池内外飞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