执掌三军的蒋木槿久居高位,很少会有迷茫这种情绪。
然而,此刻她盯着脚下那宽阔笔直的水泥路,和路边偶尔飞驰而过的奇异怪物,实实在在陷入了某种哲学的思考。
前一刻,她还在硝烟弥漫的战场上苟延残喘,一睁眼,就完好无损地出现在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
蒋木槿不知道这里是不是九泉之下,如果是,那为什么没有鬼差牛头马面来接引刚死的她。
等等。
蒋木槿看着不远处走来的高瘦男人,心道:鬼差终于来了。
周京渝冷着一张脸。他不是个爱管闲事的人,但是在这大热天看着一个穿着古制式盔甲,疑似神经病的邋遢女人,还是鬼使神差停了车。
后悔停车的情绪在蒋木槿开口后攀升至顶峰。
“阁下可是接某去见阎君的差使?”
周京渝:“……”
蒋木槿见“鬼差大人”不说话,也有些摸不着头脑。不过她素来聪慧,很快猜到这鬼差冷脸又寡言的原因。
她伸手往腰间皮带上扣呀扣,扣下下一块黄金饰物,递给周京渝,笑眯眯道:
“麻烦阁下了,待阁下引某至奈何忘川,某必再奉上重谢。”
周京渝冷笑:“你从哪个精神病院逃出来的?”
“敢问精神病院是何物?”
周京渝想说“就是收容你们这种傻X的地方”,但他看了一眼蒋木槿腰上挂着的不似假货的管制刀具,还是选择闭嘴,随即转身就走。
“等等!”
周京渝充耳不闻。
蒋木槿厚着脸皮自顾自跟上去,甚至察言观色学会了如何开车门,一屁股坐进了副驾驶。
准备开车的周京渝皱紧眉,啧了一声:
“你赶紧给我下车!”
“阁下为何发怒?某初来乍到,或有无礼之处,还请见谅。”
周京渝明白自己这是遇上野生精神病了。他眼睛一直很毒,分得清别人是装傻还是真傻。
假傻还好,他有很多方法让这女人羞愧得无地自容然后原形毕露。问题是,面前这人是真的脑子有问题,他要是劝说失败,甚至不小心和人发生冲突,那么倒霉的一定不是这女的。
看来除了送这人去精神病院,暂时没有办法甩掉这女人了。
周京渝满脸冰霜地发动了吉普车。
蒋木槿习惯性正襟危坐,眼睛却忍不住四处扫视,偶尔还提问,把周京渝烦得不行。
“阁下,我们所乘之兽为何如此神速?”
“阁下,某能否在冥界见到战死的麾下士兵?”
“小哥,阎君是否有意出手拯救人界苍生?”
周京渝越听越觉得蒋木槿病得不轻,更别提配合回答她的各种问题。
蒋木槿在周京渝这里贴了冷屁股,看起来也不恼,继续问东问西,一副自来熟的模样。
吉普车驶离郊外,进入市区。
A大附属三医院精神科。
“敢问阁下是否为阎君侍女?”
护士长阎晓兰一本正经地摇头,拉着蒋木槿血泥斑驳的手道:
“不,我是阎王的女儿,你跟着我,我带你去见我父亲。”
蒋木槿感觉有些不太对劲,阎君的女儿怎么身边连伺候的人也没有,还对她如此“热情”......
但她人生地不熟的,只能先听从冥界之人安排。
入乡随俗嘛,蒋大将军这个道理还是懂的。
十分钟后,被五花大绑的蒋木槿直挺挺地躺在病床上,安静地听着阎晓兰跟主任刘医师汇报她的“病情”。
“主任,这是热心市民周先生送来的疑似妄想性障碍患者,病人认为自己是古代将军,战死后来到所谓的冥界,言行举止荒诞怪异,陈医生初步诊断为关系妄想症。”
大腹便便的刘主任点点头,啪地一声合上资料簿,走近前几步,对蒋木槿道:
“姑娘,你这是病,得治,别怕,咱们先联系你的家人,等——”
刘主任像被捏住脖颈的鸡一样,声音戛然而止。
只见蒋木槿轻松崩断了束缚带,从病床上一个鲤鱼打挺坐起,面无表情地将手放在刀柄上。
刘主任,阎晓兰:……那可是合金的锁扣束缚带。
“这里不是冥界,你们也不是阎君和阎女。”
蒋木槿思考的时候,习惯性握刀。
“敢问汝等可知宣德帝李翮?”
正准备偷偷打电话求助的刘主任一愣,下意识答道:
“知道,周太宗李翮嘛,京国三千年以来最杰出的皇帝。”
蒋木槿心下一沉,顿了顿,继续问道:
“那,今夕是何等年月?”
刘主任和胡晓兰面面相觑,你推我我推你,最终还是胡晓兰在网上查到古代语式的今日日期。
蒋木槿抿了抿嘴唇,终于将心中猜测串联成线,得出一个难以置信的结论。
她,并不是来到了九泉之下,而是意外闯入了后世。
刘主任还没输完号码,手机铃声就先响了起来。
一接通,却是保安队长小黄。
“刘主任,你快来急诊大厅看看,有病人发疯了,到处咬人,有一个病人还被咬断气了!”
“什么?!”
刘主任再也顾不上蒋木槿,急匆匆地冲出病房就要去处理事故。
阎晓兰可不敢一个人面对能崩断束缚带的妄想症患者,火烧屁股般也跟着刘主任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