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宅,今日住进了一个特别有钱的富商,给街坊的见面礼是直接发钱呢!
于是,从隔了一条街的到隔了十条街的,全都成了这豪宅的“街坊邻居”,争相前来打招呼。
这当中不乏有镇上开店做买卖的商贾趁机与发红包的小娘子探索商机,结果问了半天,自己的行当来历都揭光了,却连对方的营生都没问明白。
最后,小娘子抖抖空了的篮子,扭头回了内宅。
……
赵执一行人是午后回到宁县的。
望钱来蹲在船头,整个人愤愤然。
“姓龙的这老小子,现在真是事业情场两得意。那漂亮媳妇儿就不说了,这次冬至开市,城东市集人多的站脚都难,除了他们县里的,还有一半是从咱们这边跑过去的!”
望钱来拨手指一笔一笔数:“官府开市,一笔交易一笔税钱,东市划地,一个摊位一笔孝敬钱,从上到下都赚得盆满钵满!这还是今年的,要真让他们把吆喝声喊出去了,以后年年开大市都往隔壁跑,咱们宁县什么时候能出头!”
詹壁虎抓头:“可怜咱们康县令,难得的父母官,就是上头没人,但凡他有点来头,也不至于被那个姓罗的县令这般欺负!要说也是康县令这个老好人扶不上墙,白瞎了为他到处奔走的师县尉!”
“差不多得了。”赵执抱手靠在一旁,打着哈欠睁眼:“说没说过在外面别议论这些,咱们是平头百姓,自己的路都没走平坦,还操心起官老爷的路好不好走了?”
赵满:“二哥,我们就是觉得,如果康县令手段再厉害些或者来头大些,对大家都好嘛。船上也没外人,真到外头谁敢胡说。”
其余人跟着打哈哈。
船即将靠岸,赵执起身伸了个懒腰,忽而眸色一凝,盯住岸头一道一闪而逝的熟悉人影,蹙眉思索。
他来这儿干什么?
……
日光透过窗纸打在薄如蝉翼的真丝绣屏上,一道曼妙身影自屏后出,霓缨身穿浅蓝白夹棉布裙,素衣素颜,却衬出别样的清丽。
反观另一边走出的陶薇宁锦绣华服金玉为饰,与霓缨相对而立,颇显局促:“你这是……”
霓缨理着衣裙:“换个身份,做事便利,对外做做样子罢了。”
雾爻从外面进来,将空篮子往霓缨面前一送:“搞定!”
霓缨看了眼空篮子,对陶薇宁说:“今日刚到这里,暂时休整半日,从明日起可就少有闲暇了,府内外的事有我安排,你不必操心。”
陶薇宁点头:“明白。”
这时,耿驰于门外道:“女郎,有客拜访。”
雾爻愕然道:“我都说了主人今日不见客,怎么还有人来。”
耿驰:“来人自报本县县尉。”
县尉?
霓缨凝眸蹙眉,看了眼雾爻。
雾爻满脸无辜,她是严格按照吩咐,绕了好几道关系才找到人安置这座宅子,不可能暴露身份惊动地方官府的。
陶薇宁:“怎么了?需要我去见客吗?”
霓璎思索片刻,摇头:“无妨,我去瞧瞧。”
……
正厅内,青年一身靛青圆领袍,长身直立,正静静等候。
霓缨自内而出,含笑相迎:“县尉大人有礼。”
青年见到霓缨,神情微怔,连忙还礼,举止做派竟无无半点官威架子:“女郎客气,贵府主人初至本县,正当洗尘休养,是师某打扰了。”
霓缨不着痕迹将眼前青年从头到脚扫了一眼:“师县尉哪里的话,我家主人初入贵宝地,理应先拜会父母官,何敢劳县尉亲自登门。不知县尉到访,是为何事?”
师正闻言,便知眼前女子并非府中主人,而是下奴,但他并未因此重摆官架子,继续道:“并无旁事,因月前为贵府主人安置宅院的乃是县令故交,听闻贵府主人是北方人,恐不服江南水土,大人本欲亲自前来,奈何年关将近正值忙碌,便遣师某代行此趟,日后贵府主人在此地有何难处,只管找我。”
霓缨笑道:“听县尉口音,也是北方人?”
师正愣了愣,答道:“是,师某祖籍太原。”
霓缨面露意外:“巧了,我家主人月前才往太原走过商,这真是缘分。”
对方虽为府奴,却不卑不亢落落大方,师正颔首笑道:“是。”
霓缨看了眼周围,歉然道:“县尉辛苦走这一趟,奈何宅子刚进人尚需清扫布置,眼下别说茶水,就连坐的地方都无,实在是招待不周。”
说着唤来奴仆,命其去镇上寻一处好的酒楼订个席面。
“不必不必。”师正连连摇手:“师某还有公务在身,也是顺便走这一趟,搬迁入宅繁琐劳累,女郎还是先忙宅内事务,不必张罗这些。”
说罢也不客套,当真要走。
“县尉留步。”霓缨开口留人,恰好奴仆已将酒取来。
“这是自太原产的葡萄酒,赠与县尉以慰乡愁。日后有麻烦叨扰之处,还请县尉见谅。”
“不不不,”师正愕然拒绝,眼神都不敢多看眼前人:“无功不受禄,太贵重了。”
霓缨落落大方:“天寒风凉,大人既然还有公务在身,少不得外出走动,一份薄酒暖身润喉,物尽其用,大人才拒了我一回,这点心意就别客气了。”
美人盛情,实在难拒,师正接过:“那就多谢……”
霓缨:“我随主姓殷。”
“多谢殷娘子。”
自殷府出来,师正看了眼手里的酒壶,掂了掂,若有所思的往回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