桌上的文书照样是小山似的堆着。
令暎“噌”地一下坐直身子，她起得毫无征兆，属实是吓了天外之音们一跳。怎么说呢？虽然知道不会有剧无聊到直播主角睡觉，但……她这目光烁烁神采奕奕的样子，压根儿不像是个拖着病体要休息的模样哇。天音搞不懂了：【什么情况？女主这是准备溜号？】
那倒也不至于。
令暎弹出一道细丝，悄悄、悄悄粘住几本文书，又轻轻、轻轻将它们拽了回来。很好，整个过程无声无息。在有文字困惑问着【这是要做什么】的时候，她打开第一本文书。还是熟悉的内容，还是熟悉的配方，“龙族越阙城”……令暎抿一抿唇，抬手一撕。
“嘶啦”！
声音不大，但在这空荡荡的屋子里还是显得挺分明。令暎面色不变，但一翻腕子，就闪电般地将文书尽数塞进了被子里。一息，两息，她维持着这个姿势等了一阵。风萧萧啊叶簌簌，反正是没有人的脚步声的。
于是又不慌不忙地把东西掏了出来。
这小心翼翼的模样，这蹑手蹑脚的画风。天音一愣，悟了：【草，搁这儿打游击战呢。】
【笑得不行，好像看到半夜偷看小说的我。游击战三大窝点：被窝、书底、大腿间。不过该说不说，一看女主这架势就不是熟练工，要不咱还是好好睡觉吧23333】
令暎：……
她在心底默默记下。
确认过没人发现，令暎的动作很快变得大胆起来。“嘶啦”“嘶啦”“嘶啦”，她动手如飞，没一会儿就撕出一摞白纸。纸留下，至于文书硬壳的外皮——令暎将它们尽数合好，又是蛛丝一甩，“啪”，物归原位。
继续裁剪。
纸傀儡是诸多傀儡中最易制作的一类。头、身、手、脚，只需要有个大致的形状便够。原先令暎身边早就已经有了许多制成的大傀儡，却也还是时不时做一些方便好使的木人纸人。好几日没有动手，现在一做，嗯，还是很顺手嘛。令暎将撕好的纸页对成一沓，妖力聚在指尖，并指如刀，“咔嚓咔嚓”划上一阵——
锵锵锵锵，请看，是一摞纸人！
有了纸型，剩下的事儿也就更为简单。令暎调动神识，熟门熟路地在纸堆中一扫。过了一道气息，纸片儿们就算是打上了令暎的气息。她再随手捡出一个来，将之一抛，小纸人骨碌碌一个打滚，落地，旋即就又站了起来。纸片儿做的身子算不得牢实，它却站得稳稳当当。
能动就行。
天音全程围观，见此不由感慨：【就这么简单？感觉做傀儡也没有多难啊！】
是啊，就是这么简单。
但有眼尖的文字又道：【咦，不过这个纸人是不是差了点儿什么？】
嗯，这话也不错。
令暎手指轻动，又用蛛丝从桌案上勾来一支毛笔并一盘印泥——朱砂用完了，现在还没补呢，只能将就将就了哈。当然，纸人本身也不会抗议，没良心的主人运笔飞快，沾了印泥，很快给每个纸人脸上都安排上了又大又红的编号。
这才算是完工了。
一次做了二十只，这应该够用了吧？令暎心满意足，偷偷将做好的纸人塞到枕下藏好。至于用剩的废纸？那当然是不能乱丢的，令暎将它们拾起来，打算一把妖火烧个精光。然后……
然后就看入神了。
文书大多用的是上好的纸与墨，被这么折腾了许久，字也都是没有花的。书中的内容极驳杂，城中事务、它城外交、边防情况……几乎是样样都有。从被裁得支离破碎的纸片中，令暎看到商铺、看到民居，不得了，又手痒心痒了哈。
她手指一摁、纸页一翻，寻着一片还算干净的纸面，便就着刚刚那个印泥就写写画画起来。空着的纸片仅那么小小一张，不得已，令暎也只好把字和图样都放得极小极小。
不过无妨，反正天音看得清。
它们观察一阵，得出结论：【这……好像是张地图？这边是商业区，那边是住宅区？还有这个，这个是什么，城主府吗？】
【好像是哎，之前咱们不是飞过的吗。我看超话里有个大佬截了俯瞰图，我们现在待的这个卧房就是在四道剑痕里头、中间偏上一点儿的地方。那下面这个是什么……哎！怎么不画了！】
确实不画了哈。令暎手指一顿，默默把纸片也给塞进了枕头底下。其实不是不想画，是画不下去了，原因无他：正挥着笔呢，她忽然又想起一件事来——
之前将树人一族的安置全权交给了青杳，此后令暎和三千零七号就一同去拿那柄剑，那，树人们后来都去哪儿扎根了？
她都还没看过呢！
没有勘测的地图就像一盘散沙，都不用细看，扫一眼就知错了。令暎燃起妖火，多余的废纸在她掌中燃起、卷曲，很快就成了一片灰烬，风一吹，连这灰都不知是飞去了哪儿。
很彻底的毁尸灭迹哈。
做完这一切，令暎重新躺回床上。姿势平整、神情平静，她的呼吸也渐渐平稳下来，吸、呼、吸、呼……
“噌”！又坐起来了。
【？？？】
【又，又怎么了？】
比起惊疑不定的天外之音们，唐突坐起的令暎倒显得淡定得多。她伸手往枕下一探，无须用眼，也非常精准地夹出来一只纸人。于是天外之音们就见令暎聚齐一点妖力，力量一凝，先将纸人给唤醒成了能跑能跳的状态。
却没放大。
此刻的令暎依然黑发如瀑，不过嘛，因着躺了起、起了躺，往复数次，再顺的瀑布也难免凌乱。她倒没怎么在意，只是反手一拔——
“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