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人入梦太深,也会出现这种状况。”小蕙是个唯物实际主义文科生,她坚守着自己的信仰,更何况穿来穿去这种事,现实中根本不可能发生。
她说完这句话,倒头便继续睡。
萧长矜却是再也睡不着,他盘腿坐在床上,低着头思考了一下自己是怎么“梦醒”的,好像是,江苔生让自己杀光欺负她的人,他答应了,接过匕首,场景变幻成了江苔生尚在襁褓中的样子,他做了黑化江苔生打算做的事,举起匕首刺向了婴儿江苔生,然后他就被一股强光震倒……就回来了。
清晨的阳光照在他的小腿上,把他的腿毛照得根根分明,皮肤上感知到了半片暖意。
他想起梦中的那个世界,总是那么阴沉沉的,即使在阳光洒满操场的时候,空气中也弥漫着丝丝凉意,噢,那好像是因为江苔生蹲在墙角的阴影里玩沙子。
她总是活在阴影里,印象中他在初二那年和她有过短暂的接触,学校艺术节,他负责清理场地,现场有很多挺好看的花,扔了怪可惜,他就站在操场边上,向路过的女孩散花,江苔生恰好走过来,他便也分给了她一朵白玫瑰,她默默地接过,看了他一眼,谢谢都没说就走了。
这个年纪的女生,都无忧无虑、天真烂漫,像只快乐的小鸟,他们接过他的花时,会毫不掩饰自己的快乐,喜笑颜开,大大咧咧地向他道谢再蹦蹦跳跳地离开,江苔生的周身却总是笼罩着一股阴郁的气息,她走路不紧不慢,明明是抬头平视前方,却总给人一种她总是低着头,弓缩着身子的感觉,像无声的抗议与躲避。
……
原来她在那么小的时候就是那个样子,阴郁、潮湿,她的世界一直是那个样子,那是他以前从未涉足的地方。
不对,那是梦。萧长矜提醒自己,那是他臆想出来的她的世界,他并不了解她。
可那梦真实得就好像曾经发生过,梦里他清楚地知道江苔生的状况,坦然地接受自己的处境,丝毫没有怀疑过那个世界的真实性。
做梦的人,都不会知道自己正在做梦。
那么,要是那里才是真实,自己的生活才是一场梦呢?
萧长矜越想越觉得荒谬可怖,他就是太爱看小说了,才会有这么多的怪异想法。
……
回归现实,打开手机看了看,现在是早上八点半,今天是星期六,不用上班。
他翻身下床,决定洗漱完给女友做早餐。
在卫生间里刷牙,嘴巴里含着泡沫,他头发凌乱,脸也显得没有精神,毛孔大得明显。
哎,都是加班和不爱保养的锅。
他想,以后得抹点擦脸油,不然被小蕙嫌弃,爸妈挺满意她的,不出意外的话,他们应该是要结婚的。
其实他也没有那么爱她,不过爱不爱的,也没有那么重要,两个人适合,能够按部就班、相扶相携地走完这一生就行。
他觉得自己有些胸无大志,可不知道为什么,他对生活没有什么激情。
只是出于对父母的责任,以及没有死的理由,他活着。平淡无奇地活着。
他从小生活就很顺遂,家境不错,父母恩爱,仗着长得有几分姿色、会打篮球,学生时代也是被小小地众星捧月过来的,他成绩说不上优秀,却也不差,考了个重点大学,毕业后找了份待遇不错的工作,以后的人生,不出意外的话应该也是顺风顺水。
买车,买房,结婚,生子,养娃,养父母,等父母百年孩子长大之后,再慢慢地死去。
这是对大多数人而言,都不错的一生。
他连梦都是平淡的,而且他睡眠很好,很少做梦,昨天晚上的那个梦,是他做过最离奇的梦。
他真的要,就这样活着,和一个没那么喜欢的女孩结婚吗?
他怔怔地,盯着镜子。
它不知何时糊上了一层水雾。
他用手擦了擦,眼前突然现出了一张脸。
江苔生的脸,他怎会对她的模样记得如此清晰?
她眼眶红红的,看着他,流下一串泪。
他手一抖,泡沫刷到了脸上。
然后,江苔生消失了,镜子里的幻相消失了。
他默默地吐掉嘴里的泡沫,洗干净脸,走出了卫生间。
煮了两碗女友爱吃的西红柿鸡蛋面,他温柔地唤醒她。
小蕙撒了会儿娇,起来了。
她吸拉着拖鞋到餐厅的座位上,两个人相对而坐。
小蕙吃面条,刺溜刺溜。
萧长矜吃东西,从来一点声音都没有,他倒也不嫌弃小蕙,还觉得那声音显得食物很美味。
她刚睡醒,耷拉着眼皮,他心里有事,也不说话,饭桌上两人都是沉默的,空间里只有面条刺溜刺溜的声音。
他先吃完,看着她的脑袋,他说:“我总觉得,那个梦是真的。”
“你是还在梦里?”小蕙笑。
“这里也是真的。”他身子探过去,掐掐她的脸蛋。
“那你是要这里的真,还是梦里的真?”
现实是真的,梦境就是假的;梦境是真的,现实就是假的。
他沉思:“我不知道答案。”
看着他认真的模样,小蕙又笑了。
“行了。”她说,“待会陪我去逛西西弗吧,不是说,书中自有颜如玉,书中自有黄金屋吗?”
没准书里有你想要的答案。
“我已经有颜如玉了,黄金屋要不要都不打紧。”他惯常油嘴滑舌。
中午,太阳正大。
书店里总是很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