洁白的病房。
萧长矜似灵魂归体,一阵来自外力的猛烈撞击过后,他醒了过来,喉头腥甜。
白色的墙壁,白色的天花板,白色的护栏,清晨的风吹起白色的窗帘,和小蕙的长发。
她坐在床边的椅子里,支着脑袋守着他。
她应当是守了很久,累得睡着了,睫毛长长,发丝拂过精致的眉眼。
他不想吵醒她,却还是忍不住,剧烈地咳嗽起来。
小蕙惊醒,看他咳得上气不接下气的样子,手忙脚乱,在他的示意下胡乱找了个垃圾桶。
他抱着它,咳出一片血来。
小蕙目光骇然。
“你差点被车撞,知道吗?”
“哦,什么样的车?”萧长矜抽纸巾擦嘴,问得漫不经心,好像他对她的话不感兴趣,却不得不敷衍。
“银色的汽车。”小蕙坐了下来,声音很轻。
“既然是差点……”他怎么会在医院?
萧长矜觉得身体很不舒服,哪哪都疼,哪哪都虚,好像真的被辆车重重撞了一遭。
“我不知道。”小蕙垂着眼,“你晕倒了,六天没有醒来。”
六天,梦里的六年一日。
他好像躺了很久,应该下床走动走动。
萧长矜掀开被子,穿上拖鞋,刚站起来,还没迈步子,就一个踉跄,朝前栽去。
栽在了小蕙瘦弱的肩膀上。
他身材高大,她撑着他,应该是很吃力,可是此刻他丝毫没有体察她的觉悟,因为他的脑子里在想:他怎么回来了?
为什么那一天过后他就回来了而不是进入下个梦境?
为什么第一次入梦时只经历了一个梦境他就醒来了这次却连续经历了两个?
“你该好好休息。”小蕙低声说。
“我要继续,我要将她带回来。”萧长矜的声音无波无澜,却坚定。
“你病了。”
“我找到,我的爱情了。”
大风吹胀窗帘,兜住了透明的阳光。
萧长矜坐在病床上。
小蕙站着,面向阳光,脸上却全是阴影。
他把梦中的故事和她讲述了一遍,半天没等到她的回答。
他抬头看她,看不清她的表情。
“你要和我分手吗?”他轻轻地、小心翼翼地问她,戴着丝期冀。
小蕙捏紧了拳头,又松开。
半空中可见一滴泪水掉下来,可是他的心中并没有什么感觉。
每次她哭,他都没有什么感觉,只是知道身为一个男朋友,他应该作出心疼的样子哄她。
这次,他却连装都懒得装了。
他看着她慢慢地转过身去,慢慢地走出了病房。
留下一句话来——“萧长矜,你欺负我。”
六天六夜,衣不解带的守候。
不理解,却仍然陪他演习的疯狂。
姑娘两年的青春,他本来辜负不起。
家长都见了。结婚,是对他们彼此来说都适错率最低的选择,是他按部就班的人生中最合适的安排。
他从前的人生也一直是这样的,没有风浪,每一步都稳妥。
无聊,也安全。
可他现在,不想要了。
原来二十一年人生,只是幻影一场,原来父母期盼、同龄人表率和内心的道德桎梏,他都可以舍弃。
他有了想要为之疯狂的人,他的蝴蝶在他心中掀起巨浪,他愿意为之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他愿意,什么都不要。
原来爱一个人是这样的感觉,原来爱只是一种感觉。
早上,萧长矜点了外卖,吃完,想去办出院手续,却被告知他现在的身体状况还不能够离开医院。
他没在意。手续,办不办都暂时不打紧,反正今晚他就要走。
他在病床边的抽屉里找到了望远镜,拿在手里把玩,嘴角带着微笑,好长时间不撒手。
下午小护士来给他吊水,看他长得好看,和他开玩笑:“就这么喜欢?”
萧长矜看那护士一眼,回答:“爱不释手。”
护士不知何故蓦地红了脸。
气氛莫名奇妙走向了暧昧,像萧长矜学生时代很多次和女生对话的时候一样。
他明明在正常说话,可就是有什么东西不对味儿。
他把这归咎于自己太帅了,每次和哥们说起来都要被鄙夷地嘲笑一番。
其实他这人没什么自信,从不自恋。
萧长矜突然好奇,身子一直,凑向小护士。
“你觉得我帅吗?”
“呃……”
“咚咚咚。”
小护士还没来得及开口,门口就响起了敲门声。
两个人齐刷刷地朝声音来源看去。
门边站着小蕙,她换了身衣服,涂了口红,拎着个保温桶,精气神相比上午好了不少。
捋捋耳边的头发,她镇定自若地走了进来。
小护士如蒙大赦,抱着病历本溜了。
“给你炖了鸡汤。”小蕙将保温桶放在床边的柜子上,不锈钢材质和桌面相撞,发出“咚”的一声。
她想装得自然,然而他一眼就看出她心中的不自然。
她没有看他,楞楞地杵着,胳膊僵硬。
而他也没有要叫她坐下的自觉,抬眼看着她,匪夷所思。
“你要,和我分手吗?”他又问了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