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淑云这时候还很瘦,麦秆一般细小,还没有长成一个健壮的女人。
江苔生将她背起,没费什么力气。
她想应该带她去医院,又直觉这里是一个封建、闭塞的小山村,流言蜚语随时能像飞刀一样使一个人遍体鳞伤。
于是她决定带她回家。
回她的家,她未出嫁时候的、有她的父亲母亲的那个家。
高阔的夜空中,明月清朗。
江苔生背着姚淑云,走在长长的田埂上。
她伏在她的肩膀上睡着了,眼泪却止不住地流。
肩角被泪水浸湿,夜风一吹,江苔生突然感到一片冰凉。
“滴答”。
她止住脚步,一层一层的麦浪,随风翻涌。
澎湃的回忆,将她们淹没。
江苔生止住脚步,眼前清晰地浮现出了一男一女在麦地上撕打的场景。
她看不清男人的脸,却能清楚地知道那个女孩是姚淑云,清晰地感受到了她的痛苦。
在没有一个人经过的麦地,重重的麦子为罪犯提供了庇护所。
男人肆无忌惮地将女孩打倒在地,将壮实的手掌伸进她的裙摆……
女孩哭喊着、嘶吼着,可是直到她哑了声音,都没有一个人能前来将她搭救。
江苔生捏紧了拳头,怒火在胸口熊熊燃烧。
是谁?是谁侵犯了她的母亲?
-
田埂的尽头高地有一座黄土建造的房子。
姚淑云的家就在那里。
土屋亮着昏黄的灯,在漆深的夜里静默。
江苔生带她回到那里。
那里很热闹,她见到了她的外公外婆和舅舅。
外公外婆在她很小的时候就死了,舅舅后来去外地打工,犯了罪被判了刑,她几乎对他们没有记忆,自然也谈不上什么感情,就像,陌生人一般。
外婆坐在井边洗衣服,外公靠着墙根嗑瓜子,舅舅在敞开大门的堂屋沙发上睡觉。
江苔生走上前去,想要张口时,突然理解了姚淑云那副哑巴的神态。
这种事,真的是难以启齿。
她努力地调整好了状态,才发出声音:“姚淑云被欺负了。”
他们显然是听到了。
外婆拿着棒槌拍打衣服的动作停了一下,堂屋的舅舅撑起半个脑袋往外望了望,外公的瓜子没停,然而他那苍老而高深莫测的小眼睛看向了这边。
他们听到了,却没有什么反应。
冷漠,漠然,外公的视线甚至带着些蔑视,看着她背着姚淑云上了台阶。
江苔生希望能有人帮她把姚淑云送回房间,帮她擦擦身体,于是她又重复了一遍:“姚淑云被欺负了。”
她觉得他们看到女儿、姐姐这副模样,正常的状态应该是心疼和愤懑,可是没有,他们什么反应都没有。
就好像她说的话是空气,她和她是空气。
背着姚淑云跨过门槛,踏进堂屋,一个塑料瓶突然砸过来。
江苔生看向源头。
舅舅躺在沙发上,光着膀子,看着电视,也没瞧他们,吊儿郎当道:“跟你那相好约会回来了?”
江苔生没说话,背着姚淑云进了她的房间——楼梯下漆黑的一个小阁楼。
没有门,只有一道帘子。
江苔生走进去,拉下一根开关线,昏黄的电灯泡亮起。
她把姚淑云放在床上,床铺谈起的灰呛得她直咳嗽。
楼梯是老式木梯,不时便会抖落灰尘下来。
肮脏、昏暗、狭窄,充斥着这方狭窄的空间,对于一个女孩子来说,这确实是个既无隐私又无舒适感的地方。
江苔生给姚淑云打来水擦了身子,又换了身衣服。
姚淑云躺在床上,全程闭着眼睛,也不知道是睡着了还是昏过去了。
在她照顾她的这段时间,舅舅骂骂咧咧的声音全程从外间传来。
江苔生看着姚淑云的睡颜,无形的泪痕似乎凝固在了她的脸上,是她总是皱着眉头,一脸苦相。
她握着她的手,轻声开口:“妈妈,你想去医院吗?”
姚淑云闭着眼睛,摇头。
“那好,你好好休息。”江苔生给她盖了盖被子,拿着带血的裙子,掀开帘子走了出去。
“婊子。”
舅舅的声音清晰起来。
江苔生顿了顿,慢慢地走到舅舅躺着的沙发旁,“你说什么?”
“我说,她就是个婊子。”舅舅懒懒地掀起眼皮,吊儿郎当,“痴心妄想跟人家私奔,结果人家不要她,还在半路上被人□□了,活该,哈哈。”
江苔生镇定地听完前因后果,嘴唇几乎都要咬破。
然后,她顺手拾起一旁的铁盆,“砰砰砰”地往舅舅的脑袋上敲。
男人一开始没反应过来,反应过来后一跃三尺高,一把揪住江苔生的头发,“小兔崽子,反了你了?”
在她说话的空当,江苔生的手也没闲着,指甲直往他的脸上抓。
舅舅的拳头就要落下,在江苔生眼前无限放大,却突然被人凭空拦住。
萧长矜将江苔生护在身后,一只手便将精壮的舅舅给推到在了沙发上。
“你……”舅舅的脊背狠狠砸在木质沙发的骨架突出处,他气急败坏地抬起头,指着萧长矜。
萧长矜趁势上前,一只手揪着他的头发,另一只手将他的指头往外掰。
“啊疼疼疼。”舅舅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