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渐暗,两位美娇娘踏着盈盈步伐走了出来,踩着木阶点亮了安沁坊门口的十六只红灯笼。
华丽的马车轿子纷至沓来,停靠在安沁坊门口,有些心急的客人已经直接下轿子在门口站立等待。
两名女子点完灯笼,默契地相视一笑,从两侧将正门正式敞开,室内的西域风灯照得满室通明,舞台侧面延伸了一排红漆楼梯。
楼梯扶手尽头,是一个身着红色盛装的女子,如云青丝被高高束成被束成单螺髻,螺口别上一柄点翠步摇。
金柳叶流苏挡住了那娇娘半张脸,一双柔美杏眼娇媚多姿,自袖口柔柔伸出一只修长玉手,轻轻覆上红漆扶手,手腕上的银色缠丝白玉镯刚好搁在木纹上。
这女子应当是近日安沁坊中的花魁,那门口花牌首位,花名为……
阿巳看了一眼,默念一声:玉涟。
玉涟……是个容易记住的名字,让她不住将这名字和那玉镯和掩面金流苏联系在一起。
身边的婢子悄然给玉涟递上一个竹制花团,上面被涂上彩绘。
当玉涟接过那花团时,原本安静的观众席便热闹起来,人人使劲浑身解数想让玉涟注意到自己。
阿巳不知这是个什么活动,便侧头问向身旁的胡狄:“那花团是何物你知道吗?”
胡狄余光撇了一眼,神色有些僵硬:“是清倌出道之意,若是谁能接到花魁抛下的花团,便能……”
她见胡狄说得隐晦,顺便帮他补充道:“与花魁共度良宵。”
胡狄说话笨拙,若是不知如何回话时,便会直接选择沉默。
阿巳站在门口,对这花团花落谁家都是有几分好奇。
玉涟的双眼在人群中温柔迂回,似乎一时不知往哪里开始抛,犹豫得久了,身旁的嬷嬷在不耐烦地低声催促,她心一横,便闭着眼将那花团随便朝个方向抛去。
那花团落入人群中,却被好事者直接击飞,那花团在人群中被顶高数次,又多次落下,却无一人能抢到。
恰在此时,宗碧正摇着团扇给褚西沉引路,那侧门本不与台子相接,但却是用的同一个正门。
就在褚西沉刚步出长廊时,那花团竟直直冲他飞了过来。
褚西沉眼神一凛,兴许还当成了什么暗器,下意识抬手用袖风挥开,那花团竟然直接被挥到正门外。
阿巳见那花团朝自己而来,若是此时闪开,那物件便会直接落进河里。
她微微抬手,硬着头皮将那花团又打了回去,但是方向没把握好,这次竟然直接落到了一人手里。
她一看那握着花团的手,那衣物颜色和那袖口的纹路,便心道不好:这下坏事了。
果然,室中满堂宾客纷纷鼓掌,朝着褚西沉的方向道贺。
他身后的小厮原本手中抱着几件装着寿礼的锦盒,见状也连忙将东西放下,连连说着贺喜话。
“恭喜齐公子今日可与玉涟姑娘共度良宵。”
那楼上的玉涟,自高处远远看到褚西沉的身影,不禁扬唇一笑,虽距离有些远,但依旧能见对方的英朗眉目和欣长身形。
唯独宗碧目光中有些惶恐,凝重着脸,不敢道贺。
阿巳一副瞧好戏的模样,上一世褚西沉极其洁身自好,从未听到过他对哪家姑娘动心,今日若是交待在这安沁坊里,可就太有趣了。
褚西沉的脸虽乌云密布,但是当他回过头的瞬间,却藏起了眼中的锋利,礼貌道:“多谢诸位,齐某今日还有要事在身,打扰了诸位雅兴,花团奉还,烦请玉涟姑娘再抛一次。”
阿巳看见玉涟的倩影晃了晃,眼中流露着失望与浓浓的屈辱。
她忍不住对一旁的胡狄说道:“你家公子大庭广众这般说话,人家玉涟姑娘该多伤心,好歹人家可是千金求一笑的花魁娘子啊。”
胡狄默不作声。
而另一边,褚西沉早已将手中花团扔回玉涟手中。
宗碧站在一旁,脸上有些惋惜:“齐公子这般……是不给玉涟娘子活路啊,此时若是传出去,有人接花团而奉还,她日后无法在宋京抬起头了。”
褚西沉听着,虽心中毫无波澜,示意身后的小厮,给在宗碧手中塞了一沓银票,不冷不热道:“那就麻烦宗坊主亲自出面摆平了,听说坊主家中有个聪明骁勇的胞弟在我兄长麾下当差……”
阿巳在远处见褚西沉临走前对宗碧说了什么,只见宗碧一张小脸瞬间煞白,便连忙低下头,长长行了个礼,不敢再多言。
见褚西沉全身而退,阿巳心里有种好戏落空的失望。
她远望着河上石桥,叹息一声:“公子这般不解风情,你不怕那玉涟娘子今晚羞愤自尽吗?”
褚西沉不近人情道:“与我何干?”
阿巳心里想起了亦人,心里一紧,风尘女子,有几位是甘愿堕入风尘的呢。
她凝视着他的背影,冷笑一声:“你还真是……心肠冷硬。”
他的脚步没有停顿,像是没听到一般。
褚西沉似乎还没有回府的意思,转而走到了背街,那里有几家商铺,明面上是商铺,实际上是做一些地下交易的,也有输送各方情报的功能。
走进背街,瞬间将人从喧闹中拉离,不知不觉间,路旁原本亮着的灯竟然熄灭了几盏。
阿巳的直觉非常敏锐,连忙回头一看,已经发现整条街都没有一个行人。
她上前来到褚西沉身侧,发现他的神情也严肃起来。
随着一道风声响起,她听见暗处传来了脚步声。
褚西沉已经先她一步低喝道:“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