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上白玉京,十二楼五城。仙人抚我顶,结发受长生。
凌婳就觉得她现在正处于一个半仙不仙的状态,衣衫单薄竟也不感觉冷,久未进食竟也不会觉得饥肠辘辘,一切都很好。
而一切的根源好像是她腹中的这个孩子。
她是能感觉到这个孩子的存在的,可惜两个月过去,一点都不显怀,看不出来任何怀孕的痕迹。
甚至于她身轻如燕,健步如飞。
她在路上遇到过无数次山贼土匪,可每次刀都进不了她的身。用江湖上的话说,她就好像在掉到悬崖之后,走狗屎运遇见了退隐江湖的绝世高手,得了高人多年内功,从此一帆风顺,叫人忘尘莫及。
话本子里这个时候,通常会碰见几个绝世美人,再加几个好像生来就是为了往刀口上撞的渣滓败类。
巧了,她都遇见了。
不说别的,单说那双眼睛,就足以让她坐稳江湖第一美人的交椅。
足够灵动,足够透亮,这是凌婳对她的第一印象。好似茫茫雪地里突然出现的红狐,大地上独一的鲜活气。
“喂,小乞丐,本姑娘今日救了你,怎么还不来感谢我。”她那身衣服青红交织,头上银饰环绕细得像是发丝,红玛瑙珠被穿了孔缀在“发丝”上,一颗一颗地,每穿一颗便用银丝打着结,耳上戴着的又是翡翠。自树上落下,银饰摇着,她又生性爱笑,落在凌婳耳中,倒真像是银铃般的笑声了。
这是一片松树林,凌婳面前这座山叫做秦岭,翻过这座山,就是江南。从大都往江南自然是过淮水最近,可惜大河改道夺淮入海,那边不太平。
凌婳没打算谢谢她,来人的语气太过傲慢,高高在上,叫人不适,不过凌婳的目光太过专注,眼晴直勾勾地盯着美人,倒像是看迷了。
“这么看着我干什么?女公子?”美人的声线百变,顷刻间又带上了调笑。
凌婳身上依旧是从青楼穿出来的那身男装,两月没换,又脏又臭,与乞丐分毫无差,只那张脸因为常洗的缘故,显出几分清丽来。她出走时没从青楼拿一分钱,出卖身体得的钱,她一分都不想再花,又忙着赶路,分外狼狈。
“陆小姐,你可不是来救我的,你是为了我的江湖盟主令。”凌婳转身背对她,把致命的弱点暴露,甚至于她腰间用玉石雕刻而成的令牌与青衣人只有一拳之隔。
青衣人没碰,反倒走远了几步:“金陵朱雀楼,陆流萤,后会有期。”
凌婳看着她轻功矫捷,自由如风,不由笑了一下。
她跪下,对着山野着的风许愿:“愿天下女儿皆如此。”
其实她完全可以央求陆流萤带她回集庆,集庆可是个好地方。自元人南下以来,中原武林迅速没落,大量武林人士南下,江湖与庙堂的斗争也从未断过。而集庆——六朝古都,无疑是南方经济与武学的中心,新一代武林盟主的选拔就在那里。
集庆——又叫建康,金陵,南人还是更喜欢叫它金陵,不为别的,好听。
随着陆流萤去了金陵,岂非免了颠沛流离苦?
不过凌婳不愿,三年前她或许会这么做,但这是三年后了,她对不认识的人始终心有防备,不愿求人,也不愿在人前示弱。
这金陵,还是自己去罢。
金陵凤凰台,武林盟主选拔处。
段衡换了一身白净的衣服,或许是相由心生,他的苦相褪去了许多,显出几分青春气来,混迹在人群中左顾右盼。
“嗨,”薛无咎自来熟似地搭上了段衡的肩,“兄弟,怎么就你一个人,萧错呢?”
段衡整个人抖了一抖,肩膀耸起,嘴唇微张,心跳加速,片刻才松懈。
薛无咎急忙撒手,手转到段衡背后拍了拍:“别,别呀,兄弟,你不会是有什么先天的心疾吧,你千万不要吓唬人啊。”
段衡把他的手从自己身上拿开:“我那是被你吓的,你来这儿干什么?要不是少爷告诉我,我到现在还被人蒙在鼓里。”
段衡这话说得前言不搭后语,薛无咎没能领悟,疑惑道:“我骗了你?”
“你的身世啊,你说你是个孤儿,后来当和尚,又做乞丐。”
“哦,这事儿,我当是什么,”薛无咎不以为然,复又揽上他的肩,走近街旁店铺,避免川流不息的人群发生踩踏事故,边走边说,“拿这套说辞骗人骗得多了,我自己都信了,择日不如撞日,今儿个我就请你吃酒赔罪。”
段衡拒绝:“不用了,我不会喝酒。”
薛无咎惯会以己度人,很是惊奇的样子,又懵又傻:“你居然不会喝酒?你为什么不会喝酒?”
“因为我一喝酒就晕,浑身起疹子,又红又痒。”
虽然薛无咎没见过这样的人,但好歹没有那么重的好奇心,他很快就接受了:“好吧——萧错没有跟你在一起吗?”
“他在青州,他要我来金陵是为了那个凌姑娘,她走得时候没带钱,另外他还要我顺带看一眼武林中的局势,回去告诉他。”
“巧了,我也是奉父命并师命为她而来的,她全名叫什么?我到现在还不知道。”
段衡慢半拍似的摇摇头:“我不知道,少爷也不知道。”
薛无咎:“……”
真是服了你们这对主仆。
“玉衡出,天下平,得玉衡者得天下。
天下风云出我辈,天不负,女儿心。”
一列仪仗正街中行走,为首的少年儿童蹦蹦跳跳地唱着这首童谣。
薛无咎听了一耳朵,问:“什么意思?
“传说秦时陈胜吴广起义时,曾在鱼腹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