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州地界。
天圣二十八年,柳府。
是夜,窗外月明星稀,院中的枫树悄悄抽出新芽。
灯火下的烛火爆了又爆,噼里啪啦的吱吱作响,床上的人似是跟着哼唧了一两声,呼吸渐渐绵长平稳。
“当家的,当家的”,厚重的木门被急促的敲敲,“噔噔噔”。
在睡梦中的人骤的惊醒,意识昏昏沉沉,几经重重的闭眼,才缓缓回神,出声低喃。
“这么晚了,出了何事~”
门外头来传话的管事躬身肃立,听了房内簌簌的衣料摩挲声,稍稍紊乱的心神将将安了下来。
“当家的,姨娘出事啦。”管事低声回答。
“进来,”柳家当家老爷声音低沉地说道。
管事熟练又小心翼翼的推开门,那声音在这安静清朗的夜里显得格外刺耳,眼睛的余光瞥着当家的脸色。
想着这么晚了,刚刚他这么嚷嚷一嗓子,太不妥当了,夜里这事还是不要闹大的好。
“到底出了何事~”
柳老爷披衣起身,自顾的走到桌前,倒了一杯桌上冷掉茶,啜饮着问道。
“老爷,院中丫鬟来报,白姨娘院中出事了。”
这管事还想张嘴说些什么,暗自琢磨着怎么开口。
“怎么回事啊,晚间吃饭的时候不是还好好的,这会子还支支吾吾什么呐~”
柳老爷看着这个情形,觉得有一丝古怪,都睡下了还叫起来,到底是什么事情。
他抬头瞥来一眼管事,继续喝着深下的半杯茶,等着管事说清楚些。
“老爷,白姨娘吃完饭之后,是还好好的,但是就在一个时辰前,觉得有些肚子疼,起初没有放在心上,便没有支会旁人,就在刚刚丫鬟来报的那会子,竟突然吐起血来,我已经支使下人去请大夫了,老爷您快过去瞧瞧吧”管事略带着不安,手也揪了起来,语气略带急切地说道。
“快带我去看看。”
柳老爷听了这话,眉头深锁,赶忙将身上的披衣穿好。
管事见状,取了衣架上的大氅,顺势给他披上,低头弯腰整理好老爷衣袍,小心谨慎地跟着柳老爷出门,回头还看了一眼门口的小厮,那小厮转身关上了屋门,也紧着跟了上来。
寒夜中的三人,步履匆匆,空中白月高悬,院中湖面波光粼粼,清晖透过干枯的枝桠,落在路上的宝相花地砖上,斜长的黑色的枝影依稀可辨,停着有一只小憩的雀。
丫鬟小喜给管家报完信,正在往碧羽轩的方向走。
她穿着府中三等丫鬟的衣裙,双丫髻简单的绑着红色细绳,神色焦急,脚步却轻慢。
月下人影翩跹似蝶,宛转飞扬。
她低头垂目惬意地欣赏这皎洁的月晖,路旁的霜叶,忽的看见那雀影,她转头去寻,那雀似是感知到她的目光,惊得飞走了。
她悻悻地低头,继续好艰难地往前走。
屋顶上的人看见她的这副做派,轻笑来一声,举起酒壶,与月对饮。
只见这人乌黑的长发散落下来,一袭白衣松松垮垮的,腰间一根红绳斜斜束着,柳香璋他半眯着眼睛,看向碧羽轩的方向,又喝了一口酒。
树鑫飞身跃起,躬身肃立,“碧羽轩出事了。”
“哦?”他挑了挑眉。
“这出戏很一般。”树鑫语气冰冷。
“那边不看也罢。”
柳香璋一抬脚,改坐为卧,背倚上雕花龙头,闭眼假寐,微风吹着他额前发轻轻飘动,身后的木头桩子环剑抱胸,一动不动。
*
碧羽轩中,人影憧憧。
柳老爷站在院门口,就听到里面人隐隐的哭声,一脚踏进,回廊便看到丫鬟在低低的啜泣。
她们看到老爷来了,更是急急慌慌的跪下请安,头垂的比往常更低了,怕被斥责。
柳老爷忽视了一众下人的请安,衣袖一甩,一阵冷风拂过他们的面门,只余柳老爷没有温度的背影越来越远。
白姨娘的房门敞开着,有个小丫头立在门外,里头传来隐隐的啜泣声。
那小丫头看见老爷来了,正准备通禀。
柳老爷大手一挥,让她退下,急急进到屋子里。
夫人程氏坐在白姨娘的床边,双手不安的交握,有些焦急的抬头问道:“大夫,这该如何是好,”声音带着鼻子的阵阵酸意,显然之前哭过。
“夫人,不必过于担心,待我给姨娘开张方子,三副药之后,必药到病除。请夫人随我到外间细细说道”大夫把完脉,细细收拾这药箱,看向夫人,作出请的手势。
程氏明白来大夫的意思,正准备开口。
此时帘帐晃动,两人一起看去,是柳老爷来了。
一进到屋子里,柳老爷便看到面色惨白,领口半敞,半披头发,发髻未着珠翠的白姨娘虚弱的躺在床上。
程氏只好先上前迎柳老爷,“老爷~”
大夫见状也连忙行礼,柳老爷侧身避过,扶起这位老先生。
他转头对程氏道,“免礼吧~现在情况怎么样了~”
程氏盈盈起身,向柳老爷点了点头。朝立在外间的丫鬟喊道,“小喜,带着大夫去东耳房。我稍后就来。”
柳老爷看着姨娘,在床边坐下,那粉地芙蓉描金织锦喜字暗纹的床幔衬得她比平时白上三分,拉起她苍白而无力的手,轻轻抚摸她美丽脸庞,语气有些寂寥,带着淡淡的遗憾。
“老爷你且宽心,白姨娘刚刚睡下,只要安心养着,身子不会有什么问题。”夫人温柔地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