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家门时,雨还在下着,不过雨脚儿不似那么赶了。
夏雨从斜挎包里拽出一件雨衣,仔细地穿好。然后把伞收起来,和要还给木木雕坊雨伞一起放进袋子里。
她熟练地从车棚下找出自己上高中时的坐骑——“小黄丫”自行车。车座下的擦车布还在。夏雨麻利地擦去浮灰,撩开雨衣兜住车座,抬腿跨坐好,两脚一蹬,“哧溜”一下,就晃出了文祥三街的巷口。
街上人正多,下班儿的、买菜的、接小孩儿的......这老城里外,大多数人们还保持着一日三餐在家做饭的生活规律。
这临近中午的时候,文昌、文祥各三街,环湖路上以及老城北门内外,最是人流拥挤的时候。又赶上下雨天,更增加了熙攘的氛围。
夏雨耐心地在人流中穿梭着,偶尔捏捏“小黄丫”的“耳朵”——车铃铛,催促一下前面的路人。
和着急慌忙赶路回家的街坊们不一样,夏雨不急也不忙,甚至还有些悠哉。
“这芸芸众生,各有各的乐,各有各的苦。反正嘛,毕业即失业,失业的人不止我一个,我急又何用?”
一时间,夏雨仿佛领悟了生活的真谛,从早上到上午反复经历的心慌、茫然、伪装,统统不存在了,她又是那个阳光、自信的夏雨。
这也是夏雨从小到大能够在自卑和自信之间反复横跳的另一个“杀手锏”——间歇性乐观永远能够打败持续性悲观。
穿过人流,夏雨很快拐到正对着老城北门的文渊桥头,这里耸立着一座四柱三间、石材筑础、砖雕木构的高大牌楼——北、南两面上方正中,自西至东分别刻着“仁礼崇德”和“纶恩褒锡”四个大字。
这座牌楼是出入北门、进出老城的必经之地。在老城的建城历史中,可以追溯到汉唐时期,均有树立、修葺牌楼,以示旌表功德、标榜荣耀的史迹可查。
牌楼高大宽敞,气势又排场。常有老人孩子歇息、玩耍,很是热闹。约会见面的人们,也总爱将牌楼作为约见地点。如此一来,商贩们嗅到商机,便也常把流动摊子摆到这里,更增添了熙熙攘攘的烟火气。
夏雨挨挨挪挪,骑着“小黄丫”,好不容易挤出牌楼区域,沿着新修的“官道”直奔城北门——仿佛拦鱼坝似的,鱼儿都挤涌在牌楼那里,北门这会儿颇为松快——夏雨如同一尾漏网之鱼似的,轻快地游进了城门里。
她想着,先去木木雕坊还了伞,谢谢人家还了人情,再去奶奶家送药并蹭个饭。
自然,如果刚好错过吃饭的正点儿,就不用和小叔小婶他们碰个正着,就在奶奶屋里随便弄点剩饭吃吃,就挺好。
依稀记得木雕坊的位置,应该是进北门向右转,路南第五间还是第六间店铺?夏雨踩着脚蹬,凭着记忆朝右手方向踅摸去。
一块乌黑面漆刻金字的匾额,醒目地吸引了她的眼球——“木木雕坊”到了。
门脸儿不大,三扇乌黑面漆的木门灰朴朴的,只半开了一扇,虚掩的门里光线挺暗,看不清店铺里有没有人。
夏雨停好车子,把装雨伞的袋子拎到手上,走上前拍拍门闩,“有人吗?”
等了片刻,有人拖拖沓沓地回应着:“谁呀?进来呗。”
灯突然亮了,光线从架子的隔断中放射出来,铺面里瞬间生动起来——四面靠墙边立着的货架上,是大大小小、各色各样的雕件,有人形、有物件、有动物,一时间看不仔细,只觉得满屋子有动静,满口鼻是木头的香气。
一屋子的木头,给人很舒服的感觉,夏雨深吸一口气,五脏六腑很妥贴。
“呃,我来送伞,借伞的人让还到这里。”夏雨很欢喜地稳稳地解释道。
又是一个头发蓬蓬、胡子拉碴的男人,从架子里的光线里走出来。“哦,是老木叫送的吧?好滴好滴,搁着吧。”
这个男人笑呵呵地冲夏雨说,他的声音不是清冷的,反而是喜兴的,让人愉快的,含着幽默的因子。
夏雨小心地把雨伞拿出来,看看四周,乖巧地给立到门边的地石上。然后,好奇地打量着屋里的东西,“这是你的作品吗?”
“嗨,我可弄不出来这些玩意儿,不好雕着呢!”男人走到光线里面,原来是个身材浑圆、喜相憨态的年轻人,也好奇地打量着夏雨。
“你不认识老木?”他笑着问。
“呃,老木?算是刚认识吧。是这个店的老板吗?”夏雨也笑嘻嘻地回话。
“嗨,老木,咱老城里不知道他的可不多哈!你不是老城人?”他斜着眼睛,戏谑地瞅着夏雨,故意作势,想给女孩儿一点威力。
“嗯......我是老城人呀,不过......”夏雨作势想了想,还是没有关于老木的印象。
“呵,”年轻人逗笑起来,“估计是你太小了,啥也不知道。”
“你也不大,还说我!”夏雨不服气地回他。
“我都上班几年了,你,还是大学生吧?”年轻人友好地晃着浑圆的脑袋,有点小嘚瑟。
“我,刚毕业。那这老木我咋没听说呀!”
夏雨继续发挥好奇心。
“嗨,你回去问问你家里人,肯定知道!”
年轻人点着头说,
“老木是咱老城里最有名的手艺人!他的作品,外国人都排队来买。有一幅十来米长宽的《迎宾图》,那才是精雕细琢!叫咱区里的领导一眼都相中了,非得送市里,现在就在市政府贵宾室的墙上挂着呢,谁去都能看着,可给咱老城人掌脸呢!”
他说得起劲,连指把带比划,眉飞色舞的,幽默得很,夏雨笑得乐不可支。
小胖子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