复下来。
这世间万事哪有那么善解人意。他若是歇了,只怕立马要被背后的人咬得骨头都不剩一根。
裴道晴把东西找齐时,已到了清晨了。她怀里揣着那两根断环,决意要寻一处商铺修一修这法器。
“这……”老者挑出那一截发黑的银环,用布包着,反复地看了半晌。
“如何?”这已是第七家修法器的铺子了,前六家掌柜的看罢都说从未见过这等法器,裴道晴语气难免急迫。
老者却没回答,反而道:“小姑娘,你可知此物是何来历?”
“我只知它名为顺寿环,可作保命之用。”裴道晴答道。
老者缓缓点头,看得裴道晴心里又是一急:“掌柜的,这究竟能不能修?”
“这法器冷门,许多人也不知它的用法。顺寿环须得在主人刚出生时便滴血相联,且需要多年佩戴,以气温养,方能在突遇危机时救得一命。”老者将那半截银环又放了回去,发出嗒地一声轻响,“因此,一旦若是断了,再修也没甚用处了。”
“并且此物作用有限,须得在性命垂危时才起作用,又要以寿元相换,实在不值。故而修士用来鸡肋,而普通人本就寿元有限,实在也用不起这等法器。如此,你若不是找到我这里来,只怕还不知道这么回事吧。”
裴道晴听罢只觉脑海里嗡的一声,道:“以寿元相换?这是何意!”
老者却将那断环包好了还给她,还是那副不紧不慢的语气:“顺寿环共两对四根,各戴在左右两手,一根银环兑八年寿元。若银环无事,这寿元便不减,若银环断裂,便减损相应寿数,是个以命换命的法器。”
裴道晴攥着那断环,茫然四顾,心中只一个念头:两根银环便是十六年寿数,他那副身体,拢共才能活几年?
她忽然急切道:“老人家,我还有几样东西,想请您看看。”
老者沉沉的眼帘一撩:“何物?”
裴道晴一挥手,灵力便聚成了三道虚影——正是凌云生身上那一对腕菱,一把长命锁,一颗护魂珠。
老者只淡淡扫了一眼,便道:“俱是与顺寿环作用类似的法器。濒死时作用,以寿元相兑换。只不过对应的寿数各不相同罢了。”
说罢眼皮一搭,道:“以寿数换命的法器,拢共才那么几种,今儿是什么日子,一下便瞧见了四样。”
裴道晴默然,手上却紧紧地扣着那裹着断环的布包。
什么九条命……他那身上哪里是保命的东西,分明是一副副狰狞的锁扣,钻心锁骨,要把他血淋淋扣在这人间!
那法器个个都要濒死才得作用,难怪都说他凌云生惜命,纵使他想死,也要死过九回才得解脱。
他哪里是惜命,分明是不想平白受那份苦——要生生挨过九回濒死的苦楚,那是常人能受得的?!
思及此,裴道晴浑身的血液都凉了几分。
这世间,有人求生不得,竟也有人求死却不能。
裴道晴思绪混乱,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回去见凌云生。
有关于这些法器的事,他究竟知道多少?昨夜那一根冷箭,就断送了他十六年的寿数,他又知不知道?
务城外,裴道晴寻了一座山顶,盘腿坐到了半夜。长剑放在她的身前,剑身上,莫诛二字泛着银白的冷光。
忽然间,一股阴气悄然出现。她伸手结印,那阴气便缓缓现了形。
裴道晴眉头皱起,这竟是当时去姜府内探查的那只小鬼,他既没有随着去投胎轮回,又不在她的修罗印中,究竟是从哪里跑来?
“你为何不随他们一同投胎?是还有遗愿未了么?”
那小鬼爬来,伸手搭在裴道晴手上,没有眼白的漆黑瞳仁定定地注视着她,于是她了然:“竟是阴寿未尽。”
那小鬼虽是一副未满周岁的模样,却不知在人间已游荡了几年,裴道晴伸手往他眉心一点,他张口竟然说了话,言语间不大利索,却能够大致听懂:“阿姐、我无名姓。”
那声音尖锐嘶哑,煞是怕人,婴灵乌黑的眼盯着她,眼底竟有着极其的渴望和不甘。
“没有名姓于你而言,那是最好不过。”裴道晴听了他的话,却作了如此回答。
“我心、空空。”那婴灵漆黑的眼珠一转不转,自己就地坐下,手却放在了心口处。
我心空空。
裴道晴散漫的眼神收回来,看着那浑身青紫的可怜婴孩。
“名姓是你的牵挂,”裴道晴将婴灵放在心口的手拿下来,道,“心中有了东西,你就不愿入轮回了。”
“等阴寿尽了,阿姐送你去轮回。”
婴灵还待再说,裴道晴却一挥手,将他单独收入了修罗印中,与那些怨鬼厉鬼分开来。红黑色灵力一闪,婴灵身躯就消失在了空气中。
周遭又静了下来,裴道晴一个人坐着,思绪却飘了很远。
......空空,这世间何人不空空。
这夜晚或许已太静了,连一丝风也无。裴道晴漫无边际地想着她那缺失的记忆与不知名的前尘纠葛。
剑道阁,威远侯,一只冷箭,两根断环。
她的莫诛剑,恶鬼相,来路不明的修罗道。还有潜藏在暗处用暗箭刺杀她的仇家。
裴道晴放眼远眺,天地间除了月光,只唯余群山黑漆漆的影子。
她执起莫诛剑,收剑入鞘,淡淡地笑了一声。
前尘往事追着她咬,正好,她也不肯再当这人世间一缕没有来路的游魂了。
“这一天一夜已过去了,阿姐竟还未归来。”虞伏心眉头紧锁,实在不知道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