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沅应下,转身脚步轻盈地向前厅走去。
打发走了小沅,沈菱歌望着她的背影,见她穿着橙色夹袄,外罩同色绣花坎肩,腰间别了一个玲珑蝴蝶挂坠,看起来俏生生的。
这个样子,倒像是那小说里描述的:
原主被余时安锁在房中设计图样,累得头晕眼花,靠在门口,侧头望去。却见余时安和一女子亲密相依,你侬我侬的样子好不恶心。
那女子桃李年华,双目含春,那身段和这个小沅何其相似。
小沅五岁被人牙子带入府中,原主瞧着她眉目如画,蛾眉敛黛,顿时生了几分好感,便选了她做贴身丫鬟。没想到,原主认为的姐妹情,到人家那里却是上位的工具。
原主似是到死都不知小沅与余时安暗通款曲。
沈菱歌不禁对原主又同情了几分。
余时安尚在前厅,她也无暇思考,敛了心神,便随着小沅离去的方向走去。
她刚行至正堂,便见那小沅正与余时安笑作一团。
小沅余光看见沈菱歌神情严肃地站在门口,却也不觉有异,十分自然地走过去牵住菱歌的手,拉着她走进屋里,那语气犹如温暖春风。
“小姐,你瞧余少爷带了你爱吃的柿子,这大冬天的,能弄到这些可是不容易呢!”
沈菱歌不着痕迹地抽回手,眼尾斜了那一筐柿子,不冷不热地说道:“多谢余公子了。”
余时安笑容微敛,“沈妹妹,你从前都是唤我作安哥哥,今日……”
沈菱歌眼睛带笑,笑意不达眼底,“我可是记得父亲母亲在世时,你一口一个菱歌妹妹的,叫得多亲热。怎么?今日我母亲不在了,这称呼也改了?不过……你我认识多年,又何必拘泥于此。”
余时安与小沅相视一眼,小沅倒是先笑道:“小姐,余少爷今日是来商议你们二人婚事的,不要说这些嘛。”
余时安随之也笑着说:“哦,是啊,先前订得婚期是在下月初二,我母亲说那是个极好的日子……哎,就是沈夫人走得突然……”
沈菱歌听他说到下月初二,又提起沈夫人。这才想起,原书中沈夫人离世不到半年,原主孝期未过,余家便以拒婚为要挟,强逼她过门。
说什么,他们找了得道高人测算,余时安需得下月初二成亲,来年才能高中状元。
说白了,这些人无非是欺她手无缚鸡之力,族中叔伯又觊觎她的家产。若是没了余家这靠山,她还不是那砧板上的肉,任人宰割。
原书中的家财确是没落入同族兄弟叔伯手里,一股脑儿的都去了他们余家……
“呵……”沈菱歌冷笑一声打断余时安的话,“余公子能记着我母亲才离世,菱歌还真是欣慰呢!”
“那还用说么?沈夫人待我余家不薄。在我家贫困时,慷慨解囊,供我大哥进京赶考,总算是解了燃眉之急。”
菱歌静静地盯着余时安,他好好一个长身玉立、温文尔雅的玉面郎君,内里竟是那般贪婪龌龊。
“若是余公子尚记得我沈家对你的恩惠,依我之见,我们的婚约便就此作罢!”沈菱歌这话音一落,余时安与小沅均是一愣。
一时之间倒是看不出那两人谁更吃惊了。
“不……菱歌妹妹……婚姻大事岂能儿戏,我们可是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余时安身子微震,言语间难掩着急之意。
“父母之命?我父母已在九泉之下了,若你非要盯着这个,不如下去问问?”沈菱歌云淡风轻的一番话,听上去虽是轻柔,可内里却是拒人于千里之外。
果然,余时安一听,脸色大变,“菱歌,你怎能如此说!再如何我都是你未婚的夫婿,这是整个富云县都知道的事。你这是诅咒我!”
“诅咒?我可不敢……”沈菱歌嘴角勾起嘲讽的笑意,她抬手撩拨了下额前垂落下来的几缕青丝,“余时安,你好好去考你的科举。我沈菱歌是不会嫁入你们余家的。”
余时安只觉今日的沈菱歌似是转了性子一般,尚未反应过来,就看她已踱到门口,直接打开了雕花木门。
阴冷的凉气得了机会涌进屋中,将他们的发丝都吹得凌乱……
“沈菱歌!你可别忘了,你大伯可还惦记着你们沈家瓷器铺的主事之位,若不是我们余家替你撑着……”
“闭嘴吧你!”沈菱歌回过头,看着余时安因她这般呵斥,渐渐撕裂的俊脸。
身为读书人的余时安哪受得了被一女子这样直白的斥责,抬起手,指着沈菱歌。
不待余时安说话,沈菱歌又接着说:“你们余家又有多干净?士农工商,世代读书的人家非一个商贾孤女不娶?为的是什么,需要我说吗?”
凛冽的寒风吹得菱歌凤眸微眯,又带着几分狠意,“斡官丞要的青瓷 ,我听说你大哥腆着脸接下了。既是如此,你还不赶紧带着你母亲闭门苦读,好好研究下如何能制成精妙绝伦的青瓷来。若是你们读书人家中藏书都是些之乎者也的,我倒是能赠予你们几本。届时不能如期交货,满门抄斩,可别缠上我。”
青瓷造型设计与塑形、烧制温度、瓷胚中铁元素的配比这些都有及其严格的要求,不熟悉工艺的师傅在任何一个环节上不到位,都无法得到上品青瓷。若是含铁不纯,还原气氛不充足,色调便会成黄色或者黄褐色。
如今时代工艺摆在那里,即使是沈家瓷器铺,也只能偶然获得几件青瓷。
余家大公子任小小主簿,欲借此立功,思及自家弟弟与沈家瓷器铺的关系,便越过上级,冒头应下采办之事。不仅如此,甚至夸下海口,能向斡官丞献上三两只,以求减免些自家户头上的税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