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科学解决问题增添一点意念上的希望。
“之前我们的方向或许没错,只是忽略了一些关键,”魏嫣道,“我最开始找到您,是为了比较不同直径大小的石英粉末的燃烧效率和致毒率。”
“因为在东安时,机械军的筹备十分仓促,为了节省时间,石英的处理基本上没有,燃料舱中都是大块的石英。这样固然会降低石英效率,但是节省下了粉碎石英的时间和人力成本。”
“直到来到斯兰,我发现在这里为了节省石英的用量,对燃料石英的直径规格有着严格的标准。”
伊丽莎白点头,“公良墉好像也发现了这一点,他回到皇家机械学院之后,大力主导石英粉末的进一步精细化——要不是因为公良墉的实验方向,我当初不会同意你开展这一项课题。”
“但是一年来我们几乎没有收获,”魏嫣道。
“嗯……”伊丽莎白摸摸下巴,“也不能完全这么说,”她道,“最起码我们用实验数据找到了石英粉末燃烧效率最高的直径,这阻止了公良墉想要继续无止境地缩小石英粉末的愚蠢行径,给翰约斯顿家省了不少钱——你看,王后,我就说你是他们家的福气!”
魏嫣:“……”
魏嫣:“但是我们开展实验的最初目的,老师,关于石英的‘毒性’,没有任何进展!”
“好吧、好的,”伊丽莎白道,“如果你非要将眼光局限在这一点上,的确如此。”
魏嫣:“我想不明白问题出在哪,想必公良先生也是这样……”
伊丽莎白:“只是万分之一的致死率,其实我想不通为什么宝贝你和公良都如此紧张?”
“万分之一,是在斯兰,老师,”魏嫣眉心紧皱,“在东安时可不是这样。”
将士们每一次走出训练场,都不知道有没有回来的一天。
从接受训练,开始接触甲胄的那一刹那起,每个人就写好了遗书,交代清楚后事,也做好了随时死去的准备。
魏嫣到现在都无法想象,哥哥的两支军队到底是凭借什么信念在维持着,她更难想象,在那个人穿上甲胄之后的每一天、和自己的每一次见面、对自己说的每一句话、每一个笑……到底是怀着怎样的心情。
魏嫣:“太多人因为紫色的石英死去,我必须要知道这是为什么。”
魏嫣:“不管是百分之一、万分之一十万分之一还是怎样,护卫家园内的勇士不应该这样受到伤害,去他的神赐,他们也绝不该是被神明诅咒的人!”
她眼睛里的决绝让伊丽莎白收敛起她所有的玩笑。
和三年前她来找自己,希望加入自己的化学实验室开启课题的时候一样,她的热忱从未熄灭。
要知道这可是王后,一个东方安朝来的王后!那里的人们沉浸于诗词歌赋和耕种粮食,她对化学又会有什么深刻的见解呢?
况且伊丽莎白和翰约斯顿家的那些陈年旧事,已经快要被人遗忘了,她如果收了王后做学生,那不是又将自己放在了风口浪尖之上吗?
但是伊丽莎白还是同意了。
她的一生都奉献给了化学,她因为对化学的狂热舍弃了太多东西,她的生活、她的情感乃至她的骨肉至亲……她看得到魏嫣的眼神中有和她相似的决绝。不论这是为了什么,只要能带着她钟爱的化学一起向前走,她就会不惜一切地支持!
“那么现在呢,王后?”伊丽莎白沉声道,“在这块东安出产的走私石英上,你看到了什么?”
“杂质,老师,”魏嫣道。
伊丽莎白的心中一震。
好像开启了前往圣路的法门。
斯兰王朝的石英最初是作为贡品进奉给大主教的。
因为当时紫色颜料的稀缺,和世人对于神明狂热的追捧,一切紫色的物品都象征着神明的高贵——石英也是如此,只有颜色最纯正的石英才能进入拜留别,这个传统一直延续到今天。
在皇家骑士团的武库中、在皇家机械学院的实验室里。紫石英也许来自四面八方、世界各国,但他们一定是纯粹的、美丽的、颜色中正的……而不是像现在伊丽莎白手上的这一块……绿色占据的大半,诡异的翠色几乎要将整块萤石吞没。从质地上看这是“紫石英”没错,但是这样的品相绝不可能进入拜留别!
——这也从侧面印证了那走私贩的话,他的确来自异乡,他只是知道走私紫石英在斯兰是重罪,却不明白紫色和神明之间的关系,他拿着充满杂质的石英进入了拜留别,可他拿着的或许正是一切罪恶的关键!
“您在化学入门的课程中就讲过,所谓颜色在化学人的世界里不过是不同的离子变换,世人尊崇的一切曼妙色彩到了您的眼中无非是不同元素的组合排列,这只是科学、这并不稀奇,”魏嫣说着,“不同的颜色、不同的元素,老师。”
“我们在实验中把异色石英作为影响燃烧效率的‘杂质’,但是老师,有没有可能,出问题的就只是我们不在意的、拜留别人出于对神明的尊重而祛除掉的……这一点点杂质?”
伊丽莎白沉默了几秒。
在这几秒钟里她的头脑飞转。
以往所有石英研究的资料在这一刻汇集,无数的实验数据在她眼前一一闪过。
“这是缺失,王后,自始至终的缺失,”她高声道,“我们从来没有注意过原石状态的石英,在杂质研究上,实验室、机械学院、拜留别、斯兰、全世界——我们的研究是零!”
“这是个耳聋眼瞎的领域!我们没有任何关于此的研究!”
魏嫣的眼睛红了。
如果真的是因为杂质……
魏嫣不敢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