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中浮现出茫然。
他才发现韶歌的身子一直是紧绷着的,她的眼睛不停地大量四周,她对一切都感到新奇,因为从未见过的热闹的街市而心中无比兴奋。
但担忧是无时无刻的,在这些欢声笑语之中,在这人潮汹涌之中,他司徒申认为的一切美好,对于韶歌来说,都可能是致命的危险。
司徒申:“这些都是假的。”
“嗯,”韶歌点头,“哥哥说信则有不信则无,我只要不相信就好了——司徒,你信吗?”
司徒申将脑袋摇得像个拨浪鼓。
“那就好,”韶歌像是常熟了一口气,“信的人都离开我了,你对我很好,我不希望你也走。”
司徒申心里有些苦涩,他拉起小姑娘的手,四顾周围,竟也前所未有地觉得危险——这世界对于这样一个纤细柔弱的生命来说,是不是太残酷了?
“这怎么办?总不能……叫你饿肚子啊,”他轻声说。
“我们回去吧,”韶歌道。
司徒申:“回哪?东宫?”
“嗯,”韶歌点头,“谢谢你,司徒,谢谢你今天带我来四通街,我从未见过这么多人,这里的一切我都很喜欢。”
司徒申抿唇站了一会儿,终于还是将韶歌抱上马背。
他牵着缰绳,两人在如织人潮中缓慢穿梭,与所有兴高采烈背道而驰,走向那个清冷安静的,高耸威严的东宫去。
“你甘心吗?”司徒申忽然道。
韶歌:“嗯?”
司徒申:“这样回去的话,东宫和长乐宫有什么区别?”
韶歌:“东宫……有我哥哥。”
司徒申:“嗯……也没错,那毕竟是殿下的家……公主,那你觉得,东宫和长乐宫,哪里是你家呢?”
“都不是啊,”韶歌回答得很轻易,“韶歌没有家的。”
“……”
司徒申忽地停了脚步。
“怎么了?”韶歌偏头去看。
司徒申皱着眉,一脸苦相,“我的公主啊,你怎么活得这么难啊?”
韶歌:“……?”
司徒申:“?”
韶歌:“可我从来都是这样生活的。”
“从来?”司徒申叹气,“你怕是被太子教的太懂事了些,那些应有的东西没有——你怎么都不知道伸手去要呢?”
韶歌;“应有的?”
司徒申:“嗯。”
韶歌:“……可我……根本不知道什么是应该有的,什么又是——”
“有办法了,”司徒申打了个响指,“公主,我不知道皇女该有什么,但我能有的,都带你去看看!”
他翻身上马,两人策马而行。
……
“你都多大了,什么时候能收一收你那小孩子的脾气!”宋修仪火上心间,一把扔了手中的茶杯。
纯白骨瓷的荷叶杯砸在魏照月的膝盖边上,给魏照月吓得浑身一抖。
“你也不看看陛下刚给你安排了一桩什么婚事,区区四品官的儿子,也想娶东安的大公主——我呸!他吏部侍郎癞蛤蟆想吃天鹅肉,陛下也是个脑子里满是浆糊的!”
“其实……”魏照月怯生生地开口,“他们不都说,从打枢密阁归了吏部管辖,吏部如今在六部中的声势愈发——”
“你知道个什么!”宋修仪愈发恼火,“枢密阁是太子的地方,吏部直接拿捏在太子手里。全安京城谁不知道太子对他那个晦气妹妹最是维护,你你日后嫁过去,太子一句话就叫你生不如死!”
“啊?”魏照月惊了,豆大的眼泪倏地滚下来,“母亲……那怎么办啊母亲——”
“怎么办?”宋修仪翻了个白眼,“你现在才知道问本宫怎么办?昨日在椒房殿里带着人扒那小蹄子衣裳的时候你怎么不知道呢?”
魏照月马上急了,“谁知道有个男的忽然闯过来,还带着太子!再说了……就连父皇都对那小蹄子厌恶得很,昨日父皇见了我,不也连忙就——”
“那是因为昨日和你比较的人是魏韶歌!是全东安的瘟神!若是换了其他人呢?”宋修仪道,“长乐宫中有那么多皇女,你凭什么在这些人中脱颖而出?就凭你能带着人去欺负魏韶歌的本事吗?”
照月早哭成了一滩。
“呜呜呜……母亲……”
宋修仪:“现在是什么情形,魏照月,安京才貌双全的儿郎就这么多,你得了最好的,其他人就没有!更何况,你怎么也要嫁个对你哥哥有些用的人吧?而不是像先前定下的那样,去做他太子魏暄的走狗!”
魏照月被母亲骂的头脑有些昏沉。
一时没能想清楚,这所谓的“对哥哥有用”,到底应该是用做什么。
“可……可我的婚事,”照月茫然道,“不是已经……”板上钉钉了吗?
宋修仪的头缓缓转回来,“只要你还没嫁给那人,一切就都有转圜的余地,月儿,你只管将一切事都做好,必须要成为公主里最叫人宠爱的那一个——那样陛下才会怜惜你,才有万分之一的可能想到你的处境,改变你的命运,你懂么?”
魏照月迟疑地点下头。
“月儿啊,月儿,”宋修仪的火气稍稍收敛,看着下跪的女儿和满地狼藉,忍不住落泪,“说到底……都是母亲没有用啊!母亲的出身太卑贱,连一个妃位都不能给你们挣回来,叫你们在宫中叫人看不起,叫你连一桩好的姻缘都求不来,叫你哥哥明明这么优秀,却只能一辈子做人臣……”
“母亲!”魏诏离着老远就见屋内抱头痛哭在一起的母亲和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