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顿饭吃得挺愉快,陈沛丰时不时地给钟渺夹菜,给姚馨梅剥虾壳剔蟹黄,殷勤周到,宛如一个家的男主人。
饭吃到一半的时候,姚馨梅吞吞吐吐地似乎有话要说。陈沛丰也有点不自然,想说什么,但姚馨梅总是有意无意地打断他。
钟渺心下了然,垂着眼睫喝完一口果汁,问道:“妈,陈叔叔,你们什么时候官宣结婚啊?我都高考完了,等了整个学期,也不见你俩好消息。”
姚馨梅和陈沛丰对看一眼,眼里满是欣喜。陈沛丰开口道:“实话说吧,渺渺,我们来就是想征求你的意见。我们打算年底结婚,你妈妈担心怕你心里抵触,就一直拖着不敢跟你说。”
钟渺伸手握住妈妈的手,微笑道:“怎么会呢,妈,陈叔叔对你好,你后半辈子能有个人陪伴,我高兴还来不及。”
姚馨梅眼圈一红,紧紧握住儿子的手:“渺渺,我......”
钟渺揶揄道“好啦,妈,都快嫁人啦,还哭哭啼啼地。陈叔叔,我妈这个人娇生惯养,肩不能挑手不能抗,一把岁数还跟个小姑娘似的,以后就委屈你多担待啦。”
钟沛丰搂过钟妈妈的肩膀拍了拍,举起手中的杯子:“渺渺,叔叔没想到你这么懂事,那我就以茶代酒,敬你一杯。孩子,谢谢你的成全。”
说完一饮而尽。
钟渺抿了抿唇:“叔叔,我也以果汁代酒,谢谢您这两年来对我们的照顾。”喝完钟渺俏皮地眨眨眼睛:“以后我们就是一家人了。”
回到学校,看着爸妈的车开远,钟渺手插着兜站在大门口仰头看了看浸了墨色的夜空。
月亮弯弯,星子稀疏。不知道有没有逝去的故人也在这遥远的天上看着你。
他漫无目的的在校园里绕,无论走到哪,他的思绪就像这天上的月亮似的紧跟着,甩也甩不掉,绕也绕不开。他踏着一盏盏灯光的碎影,走过海洋馆,动物园,走过夕阳下的小路,走过□□故宫颐和园,走过客厅的那一面照片墙,走过童年睡梦里那个带着胡渣的吻,他停不下来,回忆也停不下来。被他丢掉的记忆囊一旦打开,过去的种种就像钻出笼子的囚鸟,四处飞散,无法受控,杂乱又空洞,惊惶又急切,想寻找一片安静地栖息地,却总也找不到。
算了,就这样走下去吧,管他今天明天,管他白天黑夜,就任性一次,做一只彷徨的鸟。月明星稀,乌鹊南飞,绕树三匝,无枝可依。
曹操还无枝可依呢,何况他一个做不成奸雄的凡人。
元旦和周末连着三天假,宿舍里都空了。孙宁和王杰是本地的,一大早就被父母催着坐大巴回家团聚了。高云帆去网吧打游戏,没个两天两夜也不会回来。
陈沛丰的儿子陈越今年上高二,平时住校,元旦放假回家。姚馨梅放心不下,一大早就赶着陈沛丰回去。陈沛丰倒是没什么,他们父子俩独立惯了,有时候陈沛丰出差去开会,陈越一个人在家也生活的很好。但姚馨梅过意不去,不想顾此失彼,再说钟渺大学放假早,过半个月也就回家了。两个人争执半天,最后陈沛丰无奈妥协。
钟渺躺在床上跟妈妈通了电话,叮嘱他们路上开车小心。
挂了电话,又沉沉地睡着了。
迷糊中,他听到有人敲门。
门没锁,钟渺也不想下床,他费力地睁开眼睛,沙哑着嗓音回了一句“进来吧。”。
他的喉咙干疼,就这么一句,就疼得只想吞口水来缓解。
有人推门进来,钟渺一听脚步声就知道是赵晨阳。他睁开眼睛看着赵晨阳皱着眉头担忧地望着他。
“你脸色不好,是不是又发烧了?”
他伸出手贴上钟渺的额头。他的手带着外头寒冬天气的凉意,舒服地让钟渺再次闭上眼睛想睡。
“还真是。”赵晨阳忙在钟渺的学习桌上找出药来,手一顿,他的眼睛盯住桌上的一包拆封了的芙蓉王和一个打火机。
他嗅嗅空气的味道,再瞥一眼垃圾桶里熄火的半根烟,狐疑地问道:“你抽烟了?”
钟渺摇摇头,“不是我的。”
“你嗓子也哑了。”
赵晨阳赶紧倒了一杯水,暖瓶里的水还是昨天的开水,幸好是温的。
钟渺喝了半杯水,嗓子没那么干涩了,才吞了药片。
他勉力调整姿势,坐在床头,赵晨阳帮他垫起枕头靠着。
“这感冒不是好了吗?怎么回事?你昨晚去哪儿了?肯定是外面不注意招了凉气。”
钟渺嘴角翘起一丝微笑,眼睛因为生病有点湿润,“你真的好啰嗦呀,像个老父亲。”
赵晨阳却乐了:“嘿,可不是嘛,一天到晚净叫我操心了。关键我忙活好几天你也不拿自己身体当回事,还偷偷抽烟,这下好了,一夜回到解放前。”
说着,一只手拨起钟渺的刘海儿,另一只手仔仔细细地给他贴上一张退烧贴。
钟渺想躲却还是贪恋这一时的凉意,默不作声地任人摆布了。
赵晨阳又去接了一壶水插上电烧着。
宿舍里响起“呲呲”的烧水声,赵晨阳在钟渺床边坐下,问道:“你妈回去啦?”
钟渺点点头。
“那个戴眼镜的,你喊他陈叔叔,是你未来的继父?”
“嗯。”
“他俩快要结婚了”
“嗯。”
“他俩在一块儿,你不高兴?”
钟渺低着头:“没有,陈叔叔人很好。”
“那你抽什么烟呐?心里酸?”
钟渺沉默,苍白的面色有点可怜。
赵晨阳叹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