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牧廉祭出纪运生的九令交到赵柘手上:“他的生死交给你了。”
夜深了,纪运生怨愤地睡不着,听见一楼的响动,知道是他们回来了。
他靠在窗口,竭力地吸烟,纷乱的思绪肆意猖獗。
他自认为从未融入过七系——他们都防着我,还架空我,纯粹是嫉妒!
他又想到赤冀一党,逐渐松弛下来,甚至有些高兴。
纪运生也与妖精和冀人打交道,岂不知对方心性?但他坚信自身有筹码,能闯出一番天地,他只缺少一个机会,一个使他出人头地的机会!
他认为,机会要来了,现在的一切都是忍辱负重!能够千古留名便好,骂名与否不重要,就是不能当庸碌之辈!
两周之后,纪运生精神焕发,告知赵柘得到了二舅下落,要走一趟,便早早地出门了。
赵柘不作声,只拍了拍他的肩膀,挥手示意他去了;随后又叫起任双,跟他一块把纪运生的房间清空,所有东西全部烧了。
吕阳买早饭回来,见到这一幕,不由得诧异,跑过去疾道:“老大,这不是生哥的东西吗?为什么烧了呀,他回来看见怎么办?”
他难以看清赵柘的神色,只听到他的回答——
“他出远门了,不回来了,我们待会儿去接新人。你留下,也露一手,不用做得太讲究,家常味道就行。”
赵柘在申时接到纪运生消息,内容很仓促——二舅在弗珞山,还有许多冀人,这儿似乎是他们的练武场,请求支援。
他视而不见,直接晾在一边。一小时后,那边似乎急了,一通电话打过来。
赵柘率先开口:“已经通知第三处了,人一会儿就到。”
对面的陌生声音说:“撤掉三处,你们几位主办过来,我们谈一谈。”
“纪运生呢?”
“在我们手里。”
“行,一小时之内准到。”
纪运生挂断电话,感受到强烈的满足,他甚至快意地想要大叫,在丛林中上蹿下跳!
只是很快,有脚步声响起来,还有谈话声,全是陌生面孔。
纪运生又郁闷了,他选这儿就是因为山路崎岖难行,以往许多回踩盘子,从不见人影,怎么一要办正事,碍手碍脚的玩意儿层出不穷!
他预感不好,但妖精们大喜,这是哪位好心人点的外卖,送上门来的服务着实太到位了,选俩肉多的先垫巴一口!
纪运生感到妖精们蠢蠢欲动,忙不迭拦下,劝道:“别耽误正事,他们就要来了,不差这一会儿。等事成了,您各位想吃多少有多少,我全包了!”
太阳光线刺向弗珞山,犀利地照射着斑驳的比武场,纪运生带领队伍挪到另一边更隐蔽的地方,龟缩在树林的阴影之中。
忽然,叶岘朝着场子小声惊呼起来:“吓,修尸道!”
妖精和冀人顺叶岘的目光去找,看见了一名身穿墨袍的女子,她衣着看似简单,却暗藏玄机,衣袍上刺的长符文比朱砂颜色要深,隐没在整体的墨色之中,不细看很难发觉。
她腰间系着骨笳和铜铃,凝神去看便使人发昏,随之觉得四肢无力,不能动弹了!
世间众多美丽女子,令人赏心悦目,而她美得让人心折骨惊。只是遥遥望见一眼,居然从此生出恐惧和胆怯,包含夹杂着悔恨的感伤,不敢再看第二眼,也不禁自问——见过她,再看世间美好,岂不都要差了?
叶岘掐诀,探不出她毫厘修为,要么她不是修炼之人,否则便是修为在自身之上。
妖精们对视一眼,都不打算出手了——修尸道等级森严,能炼到不避白日、游走三界的都是狠角色,何况还全是亡命徒,比俺们狂多了!待会儿跟七系打起来惹她心烦,咱也算活到头了!
叶岘最先跑了,其次便是剩下的妖精,紧接着冀人也待不住了,他们虽然不了解修尸道,但撑腰的都没了,留下不就是任人宰割?
纪运生一下子懵了,尚未弄清情况,只见冀人慌张地要下山。他筹划太久,不愿轻易罢休,只好苦苦挽留,但冀人被缠得发烦,大难临头似的,搪塞几句终是撤了。
“纪运生。”
他悚然地回头,看见赵柘笑着走来,后面还跟着一群熟面孔。
“三处给这山围了,刚才抓住不少冀人,他们说是被你叫来的。得多谢你呀,五处主办费心了。”
“不,柘哥。”纪运生支吾不出一二,说话也口吃了,但还要做最后的挣扎:“我,我忠于七系,决不会通冀。你们,你们不要听冀人的诳话。因为第五处改革,他们笃定我不舒心,所以才使离间计。”
“你在第五处不是不舒心,反倒是过得太舒坦了,不是吗?”
纪运生听见赵柘这样说,忽而惝恍了,本来浑身是汗,也顿时冷下来了。
他转过身子,又扭头去看远处的场子,觉得好沉重,甚至看得他感到疲惫,每一根篱笆都深深地扎在他的心上。
下午而已,纪运生眼前却蒙着夜幕似的,一层层地布上他的眼睛,直至浓重的黑下去,随之失去所有知觉。
他在一片失望的目光中咽气,紫红色的皮肤也变得黑焦焦了。
“老楚,给他埋了。其他人跟我先走,你之后来找我们。”
楚尽没有即刻处理纪运生的尸体,他叼着烟,远远地向场子看了一眼,又一眼,仿佛浸入沉思。所有人都在往前走,无一看到他眼底闪烁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