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初中的时候学校不让留长发，大家都是一样的齐刘海锅盖头，我这个听话生自然也不例外。
虽说我从中考前后就开始留头发，但是短短几个月，养长了的头发帘还是有些不自然，半湿着，长长地坠在眼前。
去学校的路上，我装模做样地掏出一本崭新的单词册子，边胡思乱想边努力地往脑子里塞知识，但实际上脑子里却是小说情节和瞌睡虫大作战。
车子在红灯前停下，母亲侧过头看了我一眼，无情说道：“你这么背，不如把单词本嚼碎了咽肚里比较快。
于是我顺势把单词本塞到外套口袋里，自顾自地倚在椅背上，看向堵车的街道说道：“你对我的新学期就没有什么期望吗，考个年组第一什么的？”
“没啥新的期望，”母亲说着，右拐到了校门前的那条街，“你能顺利毕业，考个不错的大学，别惹事就行。”
还没等我反驳，车子便一个急转停了下来。与母亲告别后，我拿起书包，在被比前一日更密集的车流中艰难地向学校里走去。
今天是正式开学，校门口除了慌慌张张的新生，还有更多高二的学生，正神情各异地往校门内走，有些似乎对开学充满期待，有些则眉眼间满是焦虑。
不像新生，一个个看起来都好奇心爆棚。
上楼的时候，我碰见了正从另一个方向跑过来的余沐泽，他正嘴里念叨着什么，似乎是高难的物理公式，也可能是什么我不懂的数学推演。
看到我，他减缓了脚步，但并没有和我打招呼的意思，我们俩沉默着在充满朝气的楼梯里步行，和过路的陌生人没什么区别。
“准备的怎么样？”我故作轻松地找话题道。
“一个开学考，还用准备吗？”他的话果然一如既往让人难回答，我能感受到他并非故意呛我，而是真情实感地直抒胸臆。
但我当时的精神已经离家出走，困意和焦虑让我失去了自我控制的能力。于是我鼓起勇气发了个疯，压低声音说道：
“你别看这只是一个小小的开学考，往小了说，这是一次在新班级的亮相，关系到后三年的座次排序；往大了说，这就是一次小高考，是人生中非常重要的一次挑战，你懂吗！”
他已经在缓步台上停了下来，用一种看精神病的眼神盯着我，虽然没说话，但我清楚地读出了一句话：
“哪来的神经病。”
进入教室，依然是熟悉的单人单桌，大家好像和前一天一样随便坐着，但细看位置又有几分不同。比如昨天我心爱的后座已经全部被人占领，因此我只能挑选了个靠近走廊的前排位置坐下。
留给大家交谈的时间是短暂的，已经摆好的单人单桌注定了考试的急迫。班主任便抱着一摞卷子走进了教室，一边随手整理讲台一边说道：
“大家都收拾收拾，把书和书包装好放前面讲台上，具体的考试纪律不用我教你们吧，动作快点。”
我急急忙忙地把刚放好的书本重新塞回包里，又掏出几支笔放在桌面上，以深呼吸的方式让自己保持镇定。
翻开卷子的那一刻，不得不承认，我在座位上傻了两秒。
化学实验的大题占了满满一整页，包括大半的实验仪器识图题，甚至有一个仪器我前一天晚上还美美欣赏过，看起来格外熟悉。
如果我知道他们都叫什么名字就更好了。
幸运的是，我听到身后传来一片倒吸凉气的声音，还夹杂着些飞速翻阅卷子的响动，噼里啪啦好不热闹。
我不知道其他人在考试的时候会不会胡思乱想，但是我会，尤其是在对题目毫无思路的时候，我常常陷入漫无目的的白日做梦，又或者在内心毫无顾忌地放起魔性的歌曲。
总之，在胡编乱写的路上，不算太无聊。
考试铃打响的那一刻，我如释重负地卸了力气，靠在身侧的墙上发呆，最后一排的同学走过来收卷子，但我清楚地看到他小心地瞥着每个人卷纸上的答案，
大家假装乖巧地在座位上等候，直到老师收起卷子走出教室，才以超光速冲出教室大门，像关了许多年的候鸟，
隔壁十班的学生可能也这么想，一时间这条回廊里充满了学生的交谈声与跑跳声，隔着前门都能看到大家脸上的喜色。
我看到那个叫张弛的男生跑到十班门口，一巴掌拍在了一个刚出门的男生肩膀上，笑嘻嘻地说道：
“季少，肯定是第一吧，晚上是不是得请兄弟出去搓一顿啊！”
“少来，今天不怕晚回家被你妈骂了？”
“我妈知道我跟季少这种好孩子一起出门，别提多高兴了，她恨不得把你当成她亲生儿子。”
这个男生，是十班的第一名吗？我在心里暗暗记下。
倒不是想把对方当作对手，毕竟连一场小小的开学考我都应付不来，说这样的大话未免为时过早。
但是这个男生长得很好看。
可以说好看吗？我控制着让我的视线不太明显，穿过人潮望向走廊末处的窗边，长廊里的灯光并不够明亮，看不清许多张脸，唯余模糊。
我揉揉眼，视线从屋外收回，落到面前皱巴巴的草稿纸上，正如那时我乱作一团的思绪，像找不到开头的毛线团，满是抓不到的结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