塞来监视并压制星辰,这本身就是一种益处,”但泰尔斯摇了摇头:“但反过来说,放弃它的害处也很大——星辰随时能以之作为基地北上,这个理由不一定成立。” 希克瑟看着苦思冥想的两人,微微一笑。 “听上去是个两难的选择,”老人换了个姿势,轻轻捶打着自己的右腿,似乎久坐也不利于他的健康:“所以,当年的努恩王在做出选择的时候,是怎么考量的呢?” 努恩王。 泰尔斯的思绪又是一颤,眼前出现了一个强硬而迫人的威严老人形象。 对。 努恩王! 泰尔斯的目光重新聚焦起来:“因为努恩王不允许。” 塞尔玛和希克瑟的目光重新向他转来。 “如果埃克斯特控制着要塞,无论是谁驻军于此,一来,就意味着黑沙领的地位和作用大大上升——面对星辰,断龙要塞只能依赖伦巴的补给和支持,这将增加他的筹码和份量。” “二来,有了要塞作为防线,黑沙领面对星辰的压力将急剧缩小,伦巴能够腾出手来,这将大大增强他的威胁。” 泰尔斯托住自己的下巴,若有所思:“所以,若努恩王自己拿下要塞,派出亲信和军队驻守,不仅等于替黑沙领挡住了南面的威胁,还要更进一步倚靠伦巴的支持,等于把筹码交给了黑沙领。” “而如果把要塞交给黑沙领——那就更不可能了。” “拿下星辰,是为了埃克斯特,”泰尔斯沉吟道:“但在此之前,他不允许北境乃至要塞,变成龙霄城以外,埃克斯特任何一个大公的养料。” 塞尔玛隔空露出了一个“哇哦”的表情。 对面传来老乌鸦虚弱但是欣慰的笑声。 “我想我们的讨论,已经从国家和统治,深入到领主们博弈的层次了,这是好事也是坏事,好事是你能看得更多,坏事是……”希克瑟俏皮地对着两人眨眨眼,镜片后的眼眸变得清亮起来:“你会看得更少。” 两位学生先是一愣,随后陷入沉思。 老乌鸦微微扶了扶自己的镜片,咳嗽了咳嗽了一声,重新把拐杖从膝盖间抽起,放到右手边。 “很好,今天我们聊了好一会儿,”希克瑟抬起头来,依然是那副和蔼却稍显羸弱的笑容:“我是否可以说:我们得出了一个共同认可的,有趣的结论:入侵并占领一地,保有并统治一地,这两者是完全不同的?” 泰尔斯和塞尔玛对望一眼,后者点点头:“当然。” 希克瑟的眼眶微微张大。 “你知道,这让我想起了下棋和地图呢,”干瘦的老人扯了扯自己有些歪的围巾:“在棋盘和地图上,一切都很形象,你移动一个棋子,一枚兵棋,吞吃掉一个敌人,那它所立的棋格就会插上你的旗帜,染上你的颜色:这地方是你的了。” 王子和女大公齐齐正色,悉心听取着新老师的话。 老乌鸦微微低头,表情玩味:“但在现实里,埃克斯特的例子告诉我们,一切都很复杂,一切都需要更多考量:你消灭了敌人,获取了胜利,却绝非意味着你能保有那片土地。” “你能指使一支军队去侵攻,去取胜,却不意味着你能收下随之而来的代价——哪怕那看上去像是战利。” 希克瑟抬起头,看向窗外的天空,叹息道:“也许,这就是统治的界限。” “当你们面对战争与和平,敌对与同盟时,也许首先明白统治的界限是什么、在何处,总归是没有坏处的,”他转过头,镜片后闪现的眼神让泰尔斯不自觉地直起胸膛:“你们同意吗?” 星辰王子深吸一口气,严肃地点头:“是的,我非常认可。” 塞尔玛也用力点头。 希克瑟侧过头,那一瞬间的睿智眼神似乎消失无踪,他重新露出轻松而愉快的笑容,嘻嘻哈哈地道:“那么,我们今天聊得很开心,不是么?” 说话间,干瘦的希克瑟颤颤巍巍地撑住拐杖,站起身来:“也许……今天……就到此为止?” 泰尔斯和塞尔玛连忙跟着站起来,礼貌地对他行礼。 “当然,”王子认真地道:“谢谢您,希克瑟先生,您是位好老师。” 希克瑟哈哈一笑。 “哦,可别忙着这么说,毕竟,我连学院里的学士资格都没有。” 老乌鸦闭着眼睛摇了摇头:“对了,我们今天所说的一切,当年埃克斯特为什么撤兵,为什么放弃土地,到统治的界限……很有趣,不是么?” 两位学生恭谨地点了点头。 希克瑟微微睁眼,镜片后的眼眸再次闪现出狡黠,话锋一转:“既然如此,那这样吧,我们下次见面的时候……” “我希望你们会像今天一样,再有理有据地告诉我……” 两位学生连忙侧耳倾听。 希克瑟双手撑住拐杖,眯起眼睛,饶有意趣地看着两位肃穆的少年少女:“为什么,我们今天所讨论过的一切,从头到尾的所有结论……” 老乌鸦轻声开口:“都是错的。” 时间仿佛静止了两秒。 两秒后,反应过来的泰尔斯和塞尔玛双双一震! 塞尔玛忍不住失声道:“什么?” 泰尔斯呆呆地看着他们的老师,半天没反应过来。 我们今天所讨论过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