祈鲤双手捧脸,摇头晃脑地感叹,“可惜啊可惜,偏偏长在你脸上。”
“……”他长睫轻颤,没搭话。
“欸,野小子,”女孩气焰十分嚣张,“你叫什么名字? ”
“哑巴了?啊!你难道是一个哑巴吗?”
两人走在仙界大道上,一路上来往仙人无数,潭仲春担心自己妖身暴露,一路上勉力屏息凝神,这会儿还需对付她的大呼小叫,一时心神不稳,侧头瞪她一眼。
祈鲤当场瞪回去。
两人目光激烈交战,直到祈鲤再度沉迷他的美色,主动开口:“你叫什么名字?”
“暮春。”他突然不哑了。
“什么?”
“名字。”
“哦,木春啊,我叫祈鲤,祈愿的祈,锦鲤的鲤。”
她倒是坦荡。
少年抿住唇,不愿再开口。
朱雀殿。
不知那帮魔头用了什么邪术,不仅恢复了他所有伤势,甚至掩去了他的妖气,让这群高高在上的仙人辨不出他的真身。
只听那仙尊如是说道:“既然是凡人,就送回凡间吧。”
此话一出,祈鲤不乐意了,公然反对:“不行!”
“我就要他留下!”
瞧那撇眉撅嘴的模样,活像一个被人抢走拨浪鼓的稚童,看上去委屈万分。
“……”众人哑然。
九幽自然不许。
于是,祈鲤身体力行了一番何为“恃宠而骄”。只见她提剑指向自己师尊,又是御气又是捏诀,通通败下阵后,才收了脾性,立在一角生闷气。
反观潭仲春,作为争抢对象,却始终不曾言语,仅在闹剧落下帷幕之前,横出一句:“我想留下。”
座上仙人手未抬,眉不动,斜去一眼。
这一眼便携来一个小戏法——仙界刚入门的学徒也能熟练掌握的基础仙术。
但是,他接不住。
少年遭此法击飞,摔上殿门,下一瞬,血丝从口角溢出。
“行了,退下吧。”见状,老仙人闭目养神,准备赶客。
然而,这场闹剧远没有结束。
潭仲春重新爬起,朝座上人飞扑而来。
徒然,一切皆徒然。
九幽仙尊自修行以来已度过上百年,百年间他不断悟道,金丹期前便精通御气护体这门术法,故而潭仲春连他拖曳在地的衣角也无法触碰。
好比蝼蚁和大象的战斗,前者必输无疑。
思及此,九幽伸出手,打算就此运气送他遣返人间。
不对劲。
少年的表现就像天赋异禀的仙骨奇才,尽管□□接连受挫,但似有内丹,在天界留存的时间不过半柱香,居然无师自通将环绕四周的灵气转化为内力——他在用内力抗衡他的运气。
“你就留下他吧,求求你了九幽师叔。”那小泼猴又插嘴了,油嘴滑舌的功力可比她师傅深厚许多。
祈鲤洋洋洒洒编造了好一通奉承话,磨得嘴皮子都要干了,那老头仍旧不为所动,心中不由着急,打算改变话术。
正当时,九幽师尊忽然变了主意:“他可以留下……”
话音未落,祈鲤即刻从袖中飞出绸缎,当初如何裹着他来,如今便如何裹着他去。
彩色光影一闪而过,姑娘已经挟着少年飞出朱雀殿。
九幽半截话卡在喉中,决心等三清出关就哥俩联手,好生修理这泼猴。
二人离开朱雀殿,走过街,进了祈鲤的金鲤宫,周围彻底见不着人影,祈鲤才收回捆了他一路的彩缎。
她扬起下巴,开恩道:“你坐下,让我好好看看你的脸。”
这凡人高出自己一个头,她仰头太费劲。
潭仲春却没承恩,对她的命令恍若未闻,只垂眼望着地板,定在原地像生了根。
尽管她宫内地板是用祥云做的,但有这么令人着迷吗?莫不是有什么心事?祈鲤难得为人着想,于是身体力行这突如其来的关心,弯腰凑过来,歪头接住少年低垂的视线,从下往上瞧他。
她一双琉璃大眼扑闪着,把眼前人圈进眼底,“你之前分明也说想留下,现在遂了你的心愿还不高兴?”
他挪开目光,张开嘴,吐出几口游丝,才寻回嗓子似的:“有劳了。”
总算说了句中听话。
祈鲤满意地点头。
“这还差不多——我可是你的恩人,俗话说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何况我为了你一介凡人反抗仙尊,”她说得言之凿凿,“你就做我的伴童来报答恩情。”
“本仙人保你一生无病无灾。”
祈鲤,神女的子嗣,三清仙尊亲传弟子,至今堪堪十五年修行,修为却早早突破结丹,一手留魔剑百战不殆,是当之无愧的剑仙。
然而,身怀此般天赋的人,却自小娇纵,既不服管教,也不守规矩,擅长标新立异,惯常剑走偏锋。
十年下来,仙界无一人不识她——只消看见那高梳头顶的双辫,就知道混世魔王又来祸害四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