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初之听得有些怪异。
他叫什么和买木偶这两件事有关系吗?为何并在一块提?
“抱歉,心爱之物,不卖。”
闻在野拢紧了木偶,大步离去。
在转身时,裴初之顺势探出身去瞄了一眼。
罗羽生仍然一动不动的盯着这边。他勉强坐着,一半身子落在光里,一半身子被阴影死死缠住。方才和闻在野斗嘴的生命力此刻竟被某种不知名的东西悉数抽了去,整个人比裴初之还像木偶。
在角落里,在光尘中,一片死寂。
这一场小插曲很快便传到了林云长那里。
云木堂的人医术高绝,救人从不分贫贱贵富,但向来是不爱受气的。
“这臭小子一醒来就掐人?哼,念他是神志不清,就不把他丢出去了。但这平和又见效快的药休想用了。换个安全的猛药,给我老老实实受皮肉如蚁爬的痛苦,就当教训了!”林云长放下医箱,一边冷哼一边挑挑拣拣出一堆药来。
“诶,你们云木堂真的会把病人丢出去啊?不怕被骂?”裴初之此刻抱着闻在野刚给她配的香囊,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闲天。
“丢!专丢那种三番五次劝解无效,仍旧要上房揭瓦,甚至动手伤人的。我们在这绞尽脑汁、不计成本,是为救人命,而不是救那些没心肝的东西。”林云长似乎想起了很多事情,忿忿道。
“在我来之前,林师兄曾被亲手救活的病患砍了一刀,伤在腿上,幸而救治及时未留下后患。”闻在野凑到裴初之这边轻声补充,“那人本身能捡回一条命就不错了。但他怪林师兄未能留下他腐烂坏死的腿。”
裴初之默了默,同情地望向林云长。
算了,小小年纪遭遇这么多,就不计较他先前没大没小了。
“我们先前一再忍让,倒叫有些人不尊重我们。如今处理了几个闹事,划清了底线,皇家也专程出面警示,这才清静了些。”
“唉,这也是云木堂有实力,有靠山。也不知其他医馆碰上这样的事该如何是好。”裴初之叹道。她想起曾经由初任走无常时引去东岳的枉死医者,心里有些发堵。
有人轻轻拍了拍她,像是无言的安慰。
“不是说要去泡药泉吗?我准备好了,走吧。顺便把隔壁的药也送过去。”闻在野站起身道。
“行吧行吧。”林云长撇撇嘴。
闻在野低头道:“你先在这等我可以吗?”
“当然,要不和你一起泡多不好意思。”
裴初之头倚在香囊上有些犯困,虎狼之言就顺口溜了出去。
空气一静。
闻在野不自在地摸了摸鼻子,又清了清嗓。
虽然裴初之马上意识到自己在说什么,但也没想好怎么找补,索性厚着脸皮埋在香囊里装死。
“额,忘了问这位小友是男是女?”林云长举手提问。
“是位女子。好了,我们快走吧。伤口都有些疼了。”
闻在野如得救一般赶紧拉着还想多问些什么的林云长往隔壁去了。那迅速的动作都得让裴初之担心一下会不会让他伤口更疼。
房内重归安静,裴初之一人仰面躺在桌上,手里还把玩着香囊的须须。
她总觉得闻在野有些奇怪。
方才也有不少师兄师妹们来看闻在野,热热闹闹的人群围在他周围闲话,而他只是微笑着听着,不是疏离,只是觉得没了他这个主角好像也没什么。他好像大多数时候对这世间万物都有种隐隐的疏离感。
闻在野对林云长倒是稍显热烈些。这个可以理解。但是,闻在野对自己的照顾和热心是不是有点难以理解了?
裴初之一翻身,将一只脚搁到了香囊上。
就比如这香囊。
她自下山之后,为了减少木质磨损就一直挂在闻在野身上,因此总能闻到他身上若隐若现的淡淡药香。养伤时顺口就问了一嘴,没想到闻在野没一会功夫就去药房配了个香囊给他。
裴初之心里痒痒的,但也闷闷的。
这人不会有什么阴谋吧?
正烦恼着,门口传来一瘸一拐的脚步声。她按下脑中的千头万绪,保持住了原有的姿势,一动不动,浑身都绷紧了。
这不是闻在野的脚步声。
那人在慢慢靠拢。
浓重的药味和一丝丝血腥味漏了出来,加剧了不安的氛围。
裴初之瞪大的视野里终于框进了那人的模样。
咦?嘴硬的小屁孩?他要干嘛?
还好,罗羽生看起来比裴初之想象中更有礼数一些,只是静静站在桌前,直直地瞧着自己罢了。
这回的眼神又不同于初见。他细细地从上到下审视着裴初之附身的木偶,那感觉像是以眼为笔,悉心将这木偶再绘制一遍。
裴初之从未如此长时间被人如此细致的盯过,快别扭死了。
终于,他闭眼了!
他双手捂面,整个人都落在阴影里,低低的呜咽声在压抑中还是忍不住泄露了几声出来
这时裴初之才懂得是什么东西抽去了他的生命力。
是悲戚,浓浓的绝望和悲戚。
本该鲜衣怒马的少年郎,此刻像是被抛弃在角落里的木偶,深深陷在过去的泥潭里,无法抽身走向未来。
裴初之静静地等着他收拾好心情。
罗羽生扁扁嘴,胡乱地抹了抹脸,饱含泪水的眼里满是坚定。
唉,能走出来就是好孩子!
裴初之灵魂慈爱脸。
接下来这好孩子果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