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姝大惊失色,不敢动弹也不敢出声。
身后脚步声渐近,“此地已被查抄,外人不得入内,你深夜鬼祟至此,有何目的?”
听上去只有一个人,还是个很年轻的男人,语气中并无太多苛责,倒似疑惑更甚些,口音也不像洋州这边的。
若是守宅的官兵,断然不会是这种情形。
思及此,李姝终于冷静下来,拉紧遮脸的面巾,缓缓转过身,压低嗓音:“你又有何目的?”
月光下,她只能看到个狰狞的兽首面具。
来人握着横刀,身形颀长,着霜色襕衫,腰间系了蹀躞,用金带銙。
如此打扮,不像平民百姓,更不像盗贼。何况府中值钱物品皆被抄没,盗贼来此还能窃取何物?
男人同样打量着她:“你究竟是何人?小小女子,夜入禁地,不知这是要领之罪?”
李姝一步步后退,余光不断瞥向两侧,为自己寻找出路,口中却半点不示弱:“你一小小男子,不也夜入禁地,犯了这要领之罪?”
那人“噗”地笑了声,右手松开刀柄:“辩口利舌。”
见他似乎没恶意,李姝鼓足勇气道:“既然你我犯的都是要领之罪,何不彼此当作没看见,各行其路?”
“我又不瞎,如何能当作没看见?”男人抱着刀,语气反而惬意起来,“既然都有罪,不如报官,让你我各受其罚?”
“有病!”估摸着这人不是要与她为难,李姝拔腿就跑,直直冲向围墙。
听动静并未有人追击,可跑出几步她又突然停下,再次转身端详着对方。
英武挺拔,高六尺有余。
这样身材的男子,在大唐并不多见,尤其他浑身上下那股不凡的气度,越看越觉得眼熟。
“是你?”李姝低呼出声,目光落到了被动过的封条上。
那夜扮作七旬道人的应该就是他。
作为一个坚定的唯物主义者,她自是不信他真有预知未来的能力,这只能说明他更早得到消息。
但官府的动静,他如何能提前得知?
男人显然没听清她说了什么,只好奇于她的举动:“为何又不跑了?”
李姝继续盯着他,一言不发。
东厢那边还有个不好对付的小奴,待他取了财物回去,她也得赶紧回去,否则耽误太久事情闹大,她再想带芙蕖逃跑就更难了。
可如今没能取得刘家私藏的财宝,回到赵府又该如何打点那些看守她们的下人?
即便取了东西,那些奴婢也未必敢帮她,她今夜所为,不过是绝望中的苦苦挣扎,胜算又能有几分?
“你来此,可是想寻某物?”下定了决心,李姝便不再犹豫,“若我能帮你呢?”
硕大的面具遮住了男人的表情,但他的语气带着质疑:“哦?你如何能帮我?”
“先告诉我,你所需何物。”
凭直觉,这人并非为财物而来,毕竟她从未听过哪个大盗敢如此张扬。
若刚才进过书房的就是他,若那晚扮作道人的最终目标也是书房,那他的目的就更加不简单。
想到这,李姝恍然大悟:“莫非你是……黜陟使派来的?”
男人显然有些惊讶:“你知道?”
看来是了。
李姝渐渐心安,终于觉得黑夜中有了一丝曙光。
在刘府时她就曾听那父子几人谈论过,新帝登基,推行新税制,派了不少黜陟使巡察天下,考察各地官员。
刘家还曾担心查到自己头上,结果谋反的罪名先来了。
如今看来,刘家早已被盯上,那么沆瀣一气的赵家也极有可能不保,若真查出问题,她和芙蕖或许就有救了。
见她不答,男人又道:“你不是贼。”
很肯定的语气。
“一来就直奔书房,显然对此地甚是熟悉,我若没猜错,你是这府中奴婢。”
换作其他人,发现身份卑微的奴婢竟敢私闯查封之所,定然是会怒声训斥、扭送官府的。
可此人既无怒意,也无鄙夷,只是多了几分看穿她的得意。
李姝逐步放下戒心,试探着道:“你若能许我个承诺,我就帮你找到你想要的。”
“何种承诺?”
“为两个人除去贱籍。”
“好。”
他答得太过干脆,反倒让李姝心生疑虑。
见她不说话,他又道:“你可知,以奴告主是重罪?”
李姝一愣,随即嗤笑:“自然知道。奴婢告主,非谋反逆叛者,皆处绞刑。”
这个世界就是如此可笑,明面上不许主人随意打死奴婢,其实他们的死活有谁会管?而奴婢一旦背叛主人,便是罪该万死,天理不容。
男人看了她两眼,干咳一声:“方才只是玩笑,我既答应你,便不会反悔。”
“当真?”
“我郭……我对天发誓,若此言为虚,今生不得善终。”
古人都很信誓言,再听他诚恳的语气,李姝不再怀疑,侧身指向角落:“密室在那边,书房只有暗格。”
男人疑惑:“我方才查探过,那是柴房。”说到这他也反应过来,“难怪抄不出重要物品,原来在这儿。”
别说外人想不到,就连府中下人只怕也没几个知道的。若不是李姝天天想着逃跑,处处留心府内环境,也不可能发现这个秘密。
柴房甚至都没贴封条,门也敞开着,完全不会惹人注意。
李姝带着他进去,环顾几圈,总算找准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