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发随意披散在肩上,只用一根红丝绦紧束,纤手轻扶在车牍,顾盼无邪。
而少年则恰好也穿着月白袍衫,他今日没有带金銙,只用青色丝绦束系出窄腰,腰间悬着青玦,文质玉成,有些世家佳公子的况味。
萧且随率先下车,右手接过卫缺手上的伞盖,示意他为公主掀帘。
宣宁探出身子,抬眼看了看醉仙楼的金字招牌,这几字还是她父皇御笔亲提,是长安城唯二可以吃到牛肉和鲤鱼的地方,另一处就不必说,是她三哥李桦的外亲开的琼华楼,宣宁从来不去。
“人好多啊。”她感叹一声,抬脚就要下来,忽不知怎的,也许是马车浸了水变得湿滑,她一倾斜,歪歪地往萧且随这边倒过来。
萧且随惊了一跳,弃了油伞,下意识张开双手将她抱个满怀。
少女的玲珑紧贴在他怀中,馥郁的花香从喉鼻侵入,萧且随没来由地觉得一阵头昏眼花,莫名踉跄后退几步。
楼外好些人看见她跌下来,捂着嘴窃窃笑而过,宣宁听得真切,他们都以为她是为了对萧且随投怀送抱而故意为之,她不自觉气愤起来。
萧且随低头去看她,而同时小娘子把住他的手臂,气得通红的小脸抬起,唇角一下擦过他轮廓分明的下颌,她愣了愣,很快发起脾气,“你这什么破马车,淋些雨就要打滑,还是早些劈了烧柴吧!”
而萧且随呢,估计也被路人的胡言气愤着,红着耳根,呆愣愣的,垂首一动不动地看着她,一双星子璀璨的眸中涌动着不明的情绪。
他喉咙滚了一滚,想说什么,宣宁却突然睁大了眼睛,一把推开他,“你的手…好了?”
萧且随暗呼不妙,再来不及想别的,忙将系带重新吊住,笑着说道,“方才一时情急,它就好了,现在危机解决,好像还是痛的。”
宣宁看一眼卫缺,卫缺一抬手就解开了少年肩上的系带,拢成一团塞进了袖笼。
萧且随的手臂僵在半空,抬也不是,落也不是,最后只好挠挠头,冲她傻笑一声。
宣宁眉头一皱,又垂着头凑近他的手臂嗅来嗅去,突然变了脸色。
“是你?”
少年不懂她在说什么,而宣宁却一把攥紧了他的前襟,直拉进了顶楼雅阁。
“啊,李宣宁!你做什么啊!”少年抗议无效,宣宁把卫缺也关在门外,一把将萧且随推倒在躺椅上。
衣衫凌乱的少年如玉山倾颓,倒在那儿像是任人揉圆搓扁,无辜的眸子看着她眨了眨,不明白她想做什么。
而宣宁呢,一张圆润的小脸儿涨得通红,似乎气得快要冒烟儿了,她纤白的手指一抬,指着他,大声问道,“是不是你?你身上有追踪香的味道,萧且随,你告诉我!今早上在通义坊的黑衣首领,是不是你?!”
萧且随内心剧震,事发不过一个时辰,她就知晓了,难道承江王行事完全都不避她的?那把她放在何等危险的境地里。
他嘴上说道,“什么黑衣首领啊,你又惹到什么事儿想赖在我头上了,今日我在葛园都没出门,早晨我还和陆子彦吃的朝食呢,你不信就去问他!”
少女默了片刻,一言不发地渡过来,伸手就扯开了他的衣领,萧且随大惊失色,忙捂住衣衫想要坐起来。
宣宁心中气恼,她万万没想到,一个虚情假意的楚郢背叛她还不够,从小一同长大的伙伴也暗地里和三哥勾勾搭搭,想要害死她阿兄!见他闪躲,就更觉他心中有鬼,宣宁扑上去狠狠压住他,蛮横地撕扯他的上衫。
“不要不要,李宣宁!你疯啦!”他急急地想要推她,混乱中握住了她的腰肢,却又像被烫伤一样慌忙松开,她小小的一个,身体无一处不软,他的手掌那么大,根本无从下手。
她上下其手,总算解开了他的衣袍和缠着的绷带,可两只臂膀肌肉线条流畅,白皙光滑如新,一个疤痕都没有。
“不是你?”没有箭伤,他为何要假装骨折?不是他,他为什么有那香气?
她想问“她”,可“她”一言不发。
宣宁心中乱糟糟,无力地松开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