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伯媛重重松了一口气,萧令仪则看起来依然波澜不惊,像是早就知道如此一样。
二人站起后,萧令仪刻意地拧着眉,厉声对萧伯媛道:“还不快退下,别在公主面前再闯祸了。”
萧伯媛嗯嗯几声,行了礼就退下了,脚步匆忙得活像有猛兽在后头追着。
萧令仪见她身影消失后才歉意地转向越昭:“今日担待不周,冒犯公主了。”
“无事。”越昭笑笑,“令妹天真可爱。”
说完就迈开步子继续慢悠悠散起步来。
萧令仪立在原地有些犹豫,对于方才萧伯媛哐哐倒出的一堆话,她正思考着不知该如何解释。
她大概能猜到以公主的性子,方才不会因此治伯媛的罪,但是她摸不清越昭是否在等着她现在解释,也摸不准越昭到底需要什么样的解释。
正下定决心,也跟着迈开步子,刚要开口,越昭倒是先她一步说话了。
“方才我其实就想问了,不知陈尚书的夫人是何性子?”
萧令仪一时有些怔愣,但很快还是回过神来:“公主讲的可是户部尚书陈广风大人?”
“是他。”越昭回过身,认真地看向萧令仪。
萧令仪见此垂眸,过了片刻才抬头直视越昭的眼睛轻声道:“陈夫人前几月过世了。”
“怎会如此?因何缘故?”越昭有些惊讶。
“听闻是因病过世。”萧令仪语焉不详。
待越昭想要再问得细些时,萧令仪急急插入话,转了话题:“听闻公主接手得胧酒楼后也常常去酒楼里巡访,不知公主与程二公子在经营之事上可还合拍?”
为何突然这样问?越昭心生疑窦。
但还是接话:“不知萧小姐认为程二公子如何?”
萧令仪自然而然地说起来:“程舟承自小于算学经学上便是旷世奇才,京城年龄相仿的贵族子弟无人不知,但可惜在商户出身,不过程家向来与文王交好,若有文王帮忙,他未尝不可科举入仕。”
“但谁知他转头就从书院退了学,回到家中经营起家中生意,如今程家在京中的大小事务皆由他之手,他的父亲和大哥传闻于各处环游经商,并不再管程家根基所在的京城了。”
“也是可惜了,如此人才。”萧令仪面露惋惜。
经过几番会面,越昭倒是很认同程舟承聪明这点,男的、长得好看、聪明、年轻,有这条件在现代要是混金融高低二十岁就能混个VP吧…越昭默默想着。
回过神,越昭想到萧令仪前头的话,总觉得她好像话里有话,于是问道:“萧小姐可是对程二公子的经营之道有何看法?”
萧令仪停下脚步,望着眼前曲径小道,正色:“从前的萧家与姬家是朝中掌握大局的两大世家,姬家有得胧酒楼,萧家后起了个望月酒楼,但不知为何得胧酒楼在经营上远远胜过望月酒楼。”
“我们也曾探查过得胧的菜品是否更别具一格,但几番尝试并不觉得有多与众不同。”
“直到后来才经由朝中其他官员之口知道,得胧酒楼是姬家与程家为朝中官员提供暗中密谈交流之处,至于姬家与程家是否还利用了得胧暗中行消息集散之事,萧家就不清楚了。”
萧令仪意有所指。
越昭乍一听到这层关系,有些惊讶,也有些恍然,早先就有猜测得胧酒楼暗中是否还有其他生钱之道,也确切地试探到程家在账务上对她多有隐瞒,没想到会是如此大胆的事。
索性上回并未签下程舟承弄的那个糊弄人的契书。越昭心里有了些计较。
“不知公主现今对得胧的情况掌握多少?”萧令仪不等她回答继续说道,“至于是否要接下姬家遗留下的这些东西便全看公主了。”
气氛一时安静下来,萧令仪轻轻张了张嘴:“若是需要什么我力所能及之事,尽可找我。”
同为年纪相仿的女性,一路成长无父无母的萧令仪在进宫第一次见到越昭时就像看见了幼时宛若孤行在一叶扁舟上的自己。
家中祖母祖父、叔父叔母虽待她很好,但家中最被宠爱的向来是伯媛,她与伯媛受到的爱是完全不一样的,他们会小心翼翼地关怀自己,但对伯媛却是毫无保留的爱。
就像后来伯媛可以毫无顾忌地为自己争取一条自己选择的路,她却要“懂事”地支持和理解家族的利益。
她并不嫉妒伯媛,伯媛也是自己一路呵护长大的妹妹,所谓的“懂事”也是自己选择的路,但自己一路走来的孤独之感也是永远无法救赎的童年。
在那个漫天金光的傍晚,萧令仪在永昭宫见到了满身带刺、强装镇定的永仪公主,从他人嘴里听到的关于公主曾经乡野经历的故事浮上心头。
再后来道听途说了些永仪公主在宫中夺掌内侍局之事,不知为何,萧令仪心底有些为她欣喜的复杂情绪。
萧令仪想她大约会永远会忍不住想要对这样的女孩笑笑,然后在自己力所能及的范围内为她们递出一束小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