伽蓝迎着两道灼灼目光,硬着头皮走上前。
“秃驴,这是你金屋藏的娇?”
“你不要凭空污人清白!”虽然很不想承认多了俩拖油瓶,但是伽蓝绝对不放过给自己升辈的机会。
“他说的,我是他娘。”
……
“那只是脱身的说辞。”和尚似乎不愿多谈两人的关系,“深更半夜,你出来做什么?”
咕咕……
伽蓝的肚子很配合地响起来。
“我找厨房!”
“你找到厨房也没用,秃驴这清修的地儿,半夜怎会有吃食?”男人似乎觉得她荒谬,声音里藏不住揶揄的笑意。
好像天边揉碎的星光都被那双笑眼盛了去,在黑沉的夜中亮得惊人。
“不如随我来,我那儿备着些清粥小菜作早点,看你这猫儿似的身板,吃剩的应该还足够一顿早饭。”
本来伽蓝觉得半夜随陌生男人回家不合礼数,但她又实在好奇妖气是不是男人身上的。想想自己的武力在伽罗即使放在男人堆也算是数一数二的,要是被这小妖吓住了,传出去岂不丢脸!
伽蓝一边嘴里念叨着“罪过罪过”,身体已经诚实地跟着男人走了。
随男人走在街市上,伽蓝才知道深夜的人间竟然这么热闹:路边的胭脂铺子有三两女子结伴挑选,河畔依水而建的亭子隐约有男女幽会的身影,她东看看西瞧瞧,早把什么礼数规矩忘得一干二净。
正逛到兴头上,伽蓝“砰”地撞上那男人的后背。
“就是这儿了。”
伽蓝仰首看看灯火通明的一幢小楼,上书“一水间”三个潇洒大字,又低头看看男人过分俊美的皮相,在身后华灯明灭的掩映下竟有一种妖异的气质。
这……莫不是个在这当男/伎的小狐妖!难道看姑娘貌美,要把我拐进去接客?
四目相对,伽蓝瞪着男人,心里迅速想着对策。手向衣袖内钻去,庆幸自己把短剑带在身上。然而余光里看见楼前站着守卫的小厮已经捕捉到她的动作准备动手,伽蓝暗自盘算着自己的胜算,迅速把短剑抽出来——
“当啷”一声,她把剑丢在地上。
“大人,公子,小女子虽沉鱼落雁闭月羞花,有几分大人您的风姿,但我......不瞒您说,小女子从小习武,修的是传说中的至阳之道,和男人没什么两样,实在是不懂男女之间花前月下那档子事儿!我在您这儿赚不来几个钱,这是个亏本买卖呀大人!“
伽蓝滑跪得太快,两个小厮表情瞬间空白,歌舞看得多了,这变脸表演估计是头一回见。
男人哈哈大笑。
“你想哪去了!第一,这地方虽是青楼,里面的男女都是卖艺不卖身的;第二,什么叫有几分我的风姿?我是这儿的老板!“
后面两个小厮忍笑忍得嘴角快要抽搐了。
伽蓝自知失言,不过她向来脸皮厚,并不觉尴尬。
“小女子眼拙,实在是公子风姿卓然,便推测定不乏雅士愿为与公子一刻春宵豪掷千金。”伽蓝拱手,“失敬失敬!”
“正好我也饿了,姑娘随我来,不知可愿赏光一同吃顿夜宵?”男人拱手回礼,说道:“无需千金,只为真心。”
“好!好!好!好一个只为真心!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男人对门口小厮吩咐几句,便领着伽蓝进了门。
伽蓝过去对烟花柳巷的认知全来源于藏经阁里的禁书,虽有几分心理准备,真正身临其境还是不小的冲击。
屋子中庭挖空,轻纱薄幔自房顶垂落,自然形成舞台,抚琴起舞的身影时隐时现,平添一分旖旎风情。
他们走近了,伽蓝注意到台上的人有男有女,未来得及细看,就被舞台旁客座吸引力注意,有客人熟稔地向男人问好,似乎对他身后跟着个陌生少女见怪不怪了。
走进一间安静的厢房,房门隔绝外面轻歌曼舞,伽蓝的心却久久不能平静。看不见、数不清的滚滚人间红尘,在这里仿佛具象成无数灯影里飘荡的俗世尘埃。
“姑娘怎么称呼?”
“我叫伽……”她刚要脱口而出,突然意识到面前这男人不知道是人是妖,也不知道对自己有没有威胁,又想到至亲的背叛,顿感警觉,便改了口。
“江湖人称七爷。”
“七……爷?”
“没错,正是七爷。我出生于七月初七,又修至阳武学,不谦虚地说算是颇有建树,行走江湖便得了这么一个半是打趣半是尊敬的名号。”
……编得还挺煞有其事。
伽蓝怕扶光深究,连忙转移话题,又把和尚如何带她脱身给男人讲了。
“你的意思是,和尚和你有故,但是你从魏家夫妇那里醒来后之前的事情都不记得了?按和尚的说法,他救你脱身是因为你是他俗世的娘亲?”男人的表情轻松得好像随口一问,一双黑沉的眼睛却紧盯伽蓝的瞳孔,她听见自己心跳如擂鼓,迅速挪开目光。
“哎呀哎呀,别光说我了,老板,你叫什么名字?”
“扶光,扶摇直上的扶,光风霁月的光。”
虽然伽蓝不肯说实话,扶光也能大致猜到她的来历。她与从伽罗国来历劫的和尚有过一段往事,那么她提到的武学“至阳之道“大约就是伽罗国传说中女子修炼便可获得无天业力的武僧道,前几日那场人尽皆知的大火八成就是这无天业力烧起来的,现如今伽罗国武僧道臻至化境能够召唤无天业力的年轻女修只有唯一一位——四方佛国的神女、伽罗王的二女儿,伽蓝。
扶光惯于和人打哑谜,并不说破伽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