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同龄小孩间游戏能获得短暂的欢愉,但因着家里氛围紧张,阮宁时刻绷着一根弦,就像饮鸩止渴,总不尽兴。
矛盾最激烈的时候,纪妍和阮修礼在家里拍桌子摔东西,噼里啪啦乱响。
阮宁隔着门板听着那头的动静,“离婚”的字眼反复出现,她什么也写不下去,把笔一摔冲出了门。
阮宁漫无目的地四处走着,直到有一滴水落到她头顶,她才意识到天灰蒙蒙的,积起了厚厚云层,间或有雨滴落下,大有暴雨倾盆之势。
附近的店铺早早关了门,阮宁在屋檐下躲雨,雨水打湿了裤脚也浑然不觉,只茫然地看着空荡的街边。
雨停时天色已经彻底暗下来,她出来时手机没带在身上,只能徒步往回走,匆忙间撞到了一个路过的行人。
那人瞪了她一眼,“走路不看路的?横冲直撞什么?我伞都折坏了,这得赔钱吧。”
对方长得凶神恶煞,脸上有块刀疤,眼睛上下打量着她,像是一言不合就要干架,在东街每天游手好闲的二流子就是这种做派。
“我根本都没碰到你的伞,滚啊!”
阮宁咬牙骂回去,慌不择路地跑开,半途路上不知踩到了什么,脚下一空,跌坐在地上,膝盖擦破了皮,眨眼间的功夫血流如注。
阮宁站也站得费力,心一抽一抽地疼,以前还可以回家跟妈妈哭一哭撒撒娇,现在家也要没了。
听着紧跟在身后的脚步,她勉强爬起来,继续往前冲,下一秒撞上一个人。
许明瑞穿着浅蓝色衬衫,白色西裤,脚下一双英伦皮鞋,纤尘不染,见阮宁站稳了,轻轻松开她。
“快要下大雨了,你怎么还在这里?”许明瑞微微蹙着眉头,他站在一家正在营业的书店前,旁边停了辆车。
阮宁衣服被灰泥染上脏污,头发湿哒哒地紧贴住头皮,脸色白得像纸一般,双眼通红,凄凄惨惨。
身后的人许是见到有人在,隔着一段距离,满口咒骂地走了。
车里后座坐着一个女人,打扮时尚靓丽,说话也温温柔柔的,“明瑞,是你朋友?”
许明瑞“嗯”了一声,又问阮宁:“要不要坐车,我顺路捎带你一程。”
阮宁只同小区这群小孩一同玩过两周,跟许明瑞算不上熟络,也没说过几句话,她迟疑地看着车内,点点头又摇摇头。
“你等我一会。”
许明瑞去附近的便利店买了药膏和消毒水,蹲下身来,帮她把伤口简单处理了一下。
全程疼得要命,阮宁额头上上冒出了细密的汗,她咬紧了下唇,直到棉签刮过伤口才“嘶”了一声。
许明瑞放轻了动作,好笑地看了她一眼,“我还以为你真这么能忍。”
阮宁:“……”
少年头发半干,微微垂着眼,收拾着地上的残余垃圾,细密的眼婕上挂着几颗晶莹的水珠摇摇欲坠,身上衣摆也湿了大半,似乎刚刚也被这场雨突袭。
天空一记闷雷,猛地炸裂开来,阮宁吓了一跳,面前的许明瑞倒是安定得不像话,完全没有被惊扰到。
他漆黑的眼瞳倒映着她的模样,乌黑的发,惨白的脸,湿淋淋地像从水里打捞出来的女鬼。
阮宁觉得丢脸,又有点想笑,但她至少不再那么害怕了。
*
第一次月考的时间定在了周三,提前三天就把倒计时挂在了黑板右上角,教室里满是怨声载道的哭嚎。
“太久没考试了,完全把握不住。”
“成绩要是能有上学期期末的一半就好了。”
“能不能晚点考啊。”
林释叹气:“看来这个互助小组,注定要你们帮助我了。”
阮宁心中疑惑:“话是这么说,你少玩几把手机游戏,多看看书不就好了。”
林释开的玩笑,被她说得一口气没上来,手里的角色走位失误,三两下屏幕灰了下去,泄气地把手机丢到桌上。
“沐宜彤,管管你同桌。”
“宁宁,你别看他们在那里装模作样吧,”沐宜彤冷哼一声,“到时候考起试来,分一个比一个高。”
阮宁也是这样想的,实验班的学生看着纪律松散,对学习绝不花费一点多余的时间,但效率出奇得高,每次课上最难的题目都会有人迅速解出答案,响应也很是积极,这以前在市七中的班上未曾出现的。
周三清晨,贺定国来了趟教室。
按以往早自习班上没有老师来,都是值周生巡回检查,他手里捧着保温杯,往讲台上一站,清咳两声,宣布:“今天开始月考,大家把桌子拉开,注意保持一定的距离,清理一下抽屉,把多余的课本和教材都放到教室后面。
这个点学生没什么精神,稀稀拉拉地应着,然后便开始搬书、拖椅子。
月考的座位是按照成绩排的,阮宁新来的,坐在最后一列的末尾,身后就是后门,她抬头一瞧,周围的人都很眼生。
林释和沐宜彤在第三排,陈萱在第五排。
而其他人……
阮宁往更远的前方扫了一眼,许明瑞坐在第一排第一个,原本座位的主人已经清干净了,他桌面只摊开一本书,正漫不经心地转着一支笔。
他是班上第一名。
许明瑞身后的人喊了他一下,“班长,有多余的橡皮擦吗?借我一个呗。”
许明瑞转过头来,阮宁下意识移开视线,哪怕距离隔得远,哪怕明知道他不会看向这边。
上课铃声响起,代表着月考拉开了帷幕,监考老师早早到了教室,收了手机,开始发试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