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青这一声大喝,把旁边孟嘉都给吓了一跳,也让牛棚里那道躲闪的黑影瞬间僵住了动作。
好一会儿,窸窸窣窣的声音自牛棚里传了出来,一个憔悴瘦弱的女人从牛栏稻草堆里面慢慢走了出来。
叶青还以为又是赵四婆子家里的谁跑到牛棚这边来搞鬼使坏来了,心里头一阵烦躁腻歪,但待看清楚这人的长相后,她不由得怔住了。
“王春花?怎么会是你?”
没想到在牛棚里躲着的人竟然是臭松沟刘家那个难产的小媳妇儿,这让叶青十分震惊和意外。
毕竟距离她上次给王春花接生,才过去了不到一个星期,而且王春花难产大出血,叶青帮忙接生的时候还给她侧切了,这时候刀口正是愈合的关键期,按照正常情况,她应该在家里坐月子才对,怎么会跑到靠山屯来?
王春花被叶青抓包后,脸上满是惊恐仓惶,一双手揪着衣角,身形瑟缩着,看起来很是局促不安。
好一会儿,她才讷讷道:
“叶……叶知青,我,我能住在你们屯这个牛棚里吗?我可以给你们干活,割牛草挑牛粪我都能干,或者你让我干别的也成。”
叶青眉头锁得都快能夹死苍蝇了。
实在是王春花的状态看着就不太好,脸色惨白,穿得也很是单薄,脚上就一双破破烂烂的草鞋,这天气,正常人都觉得有点凉了,更别说这个刚从生死边缘走了一遭的产妇了。
“你,被婆家赶出来了?”
叶青很不愿意相信会有这样的人家,可眼前王春花的样子,让她很难不这么揣测。
王春花低着头没吱声,但她下意识的反应,已经足以说明一切。
叶青那股无名火噌地一下就从心底里涌了上来。
当日在刘家,她就看出来那一家子不是什么好人,但那会儿她自己都还是杀害刘奎的最大嫌疑人,对于王春花的境遇她固然同情,却也没法替这个可怜的女人说几句公道话。
所以她只能想办法救人,尽可能保住王春花的性命,以为只要这样,熬过了鬼门关,又顺利生了个儿子的王春花就算是守得云开见月明,终于能够在刘家站稳脚跟过上好日子了。
可让叶青万万没想到的是,这刘家能欺负人到这个地步,王春花还在月子里呢,虚弱成这样竟然就被赶出来了,这简直是丧尽天良,一点人性都没了!
“这也太缺德了,你身体怎么样?还受得住吗?”
顾不得啰嗦更多,叶青赶紧走上前去,把自己身上的外套先脱了下来披在王春花身上,又探出手去,摸上了王春花那骨瘦如柴的手腕子。
这一摸,叶青的表情就不由得沉了下来。
王春花的脉象很乱,虚寒入体,体温高热,一看就是在外面已经冻了有一段时间了。
“你什么时候被赶出来的?”
一边拿出银针来给王春花扎针,叶青一边询问道。
王春花应该是
身上发冷,一直在不自觉地打着哆嗦,头脑也有些昏沉,但还是老老实实回答叶青的问题:
“昨,昨晚上,叶知青,如果您觉得麻烦的话,我就只在牛棚住一晚上,明天我就走,行不行?”
叶青很是无奈:
牛棚四面透风,连个被子都没有,你一个产妇怎么能睡在这儿??_[(”
“你这个情况,不如去公社找妇联来帮你解决,你才给刘家生了娃,刘家这样虐待你可是犯法的!”
“刘勇全要是还想当臭松沟的大队长,就绝对不敢把事情闹大,一定会乖乖把你接回去并且好好伺候你坐月子。”
一听说要去找公家的人来帮忙,王春花立马吓得脸上一点血色都没了:
“不,不行的,刘家在革委会还有部队农场都有关系,我闹不过他们的,而且这么做他们肯定会恨上我,说不定以后还会迁怒到我家小宝身上,我家小宝还那么小,万一他们虐待孩子怎么办?”
王春花摇头如拨浪鼓,满眼都是对刘家的惶恐畏惧。
叶青一看王春花这个模样,就知道这姑娘性子绵软根本立不起来。
但叶青又觉得很能理解。
这姑娘原身家庭稀烂,娘家父母一门心思只想吸她的血,把她卖了一次还不算,还想要卖她第一次,就这样的家庭出来的姑娘,从小到大受到的教育基本上都是洗脑式的规训,根本没有反抗意识。
她在婆家被殴打虐待,也完全是逆来顺受,因为她知道她在这个世上是没人能够给她撑腰的,她唯一的要求就是活着,哪怕卑微的,毫无自尊的活着,她也认了命,至于为自己的命运去抗争,孤立无援的她哪儿来的底气啊?
叶青心下只觉得怜悯又难过,替眼前的王春花,也替这个时代千千万万如同王春花一样境遇的那些姑娘。
能从臭松沟跑到靠山屯来,向她这个只有过一面之缘的人求救,就说明王春花真的已经被逼得再也无路可去了,叶青到底做不到真把人给赶走,叹了一口气后,还是蹲下身来,朝着王春花示意:
“上来吧。”
王春花惊慌地看着叶青,似乎没明白叶青的意思。
叶青无奈道:
“住牛棚肯定不行,你现在已经感冒了,再吹凉风冻上一晚,明天早上你怕是就真的要病得起不来了,要是不小心死在这个牛棚里,那我可就真洗脱不了杀人的嫌疑了,到时候你那个娘家跟婆家,绝对会集体跑到靠山屯来撕我,这么大口黑锅我可背不起!”
“你先上我那儿住吧,不管怎么样,也得先把身体养好了再说,不坐好月子,铁打的身体到老了都得病痛缠身,至于其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