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社那边办事还是挺效率的,老支书才把批条递上去,隔天下午,县里的放映员就带着他的那套电影放映装备下乡来了。
为了表示重视,伍永兵亲自套着牛车去公社接的人,来了屯子里后,先好吃好喝地招待一顿再说。
这时候就是这样,八大员在哪儿地位都高,尤其是放映员下乡,那在屯子里受到的都是贵宾级待遇。
因为只有放映员在屯子里吃得满意了,放映电影的时候他才会痛痛快快不闹幺蛾子,不然人家能卡带跳盘机器故障等等玩出无数种花样来,总有一种理由能让你们不能痛痛快快把一场电影看完。
不过,不知道的这次公社这边催得急,放映员着急下来放电影时间准备不足,还是靠山屯比较倒霉,总之,前面所有的招待流程都没问题,但等放映员把机器弄到晒谷场架起来,露天幕布都拉开了,却发现放映机居然出问题了。
没错,是真的放映机出了问题,影盘卡上去竟然不能转了!
这时候晒谷场已经燃气了好几l堆柴火,烧得整个场子都暖烘烘的,靠山屯的村民都已经自带板凳排排坐得笔直,平日里总是上蹿下跳到处撒野的毛孩子们,这回也是一个比一个安静老实,甚至就连附近其他屯子提前得到消息跑来赶场的社员都已经到了,所有人翘首以盼,就等着电影开播。
谁知道这个时候机器居然出故障了!
老支书和伍大队长还以为这个放映员是在故意拿乔使绊子,想要借着这个机会向生产队索要好处,毕竟这个放映员一直就是这个德行,几l乎年年都会利用职务便利吃拿卡要。
两位老干部对此恨得是牙根痒痒,偏偏又拿这个放映员一点辙都没有,于是两个干部私底下偷偷商量了一下,最后决定还是咬咬牙出点血,回头在屯子里抓两只老母鸡送给这个放映员作为额外的报酬。
但让两人没想到的是,他们还没来得及将送老母鸡的事儿向放映员许诺呢,那个放映员自己先慌了。
在发现机器竟然出了故障后,这个放映员的脸都白了,额头瞬间直冒冷汗,一边修着机器就一边紧张地看手表,甚至目光还时不时地朝着周围的人群偷瞄,表情看起来极危慌乱,竟是比伍永兵和老支书还要着急。
伍永兵和老支书顿觉奇怪,还没搞明白这个放映员是怎么回事呢,等在晒谷场的这帮村民们就率先发现不对劲儿了。
因为他们这边在等着放电影呢,那个放映员竟然把刚架上去的放映机又给拆了,这是几l个意思?
这下晒谷场顿时就炸开了锅,不管是本屯子的还是外头来的社员,都集体不乐意了。
“啥意思?不是来给咱们放电影的吗?这还没开始呢,怎么就又把机器给拆了?”
“这也太慢了吧?没这么吊人胃口的!下乡来之前机器没检修吗?让我们在这晒谷场等了这么久了,磨磨唧唧的半天不开机,再不放一会儿天都要亮了!”
“就是,公社那边到底是怎
么搞的,今年咱们屯子可是第一个交上公粮的,结果就让我们坐这儿干等一晚上啊?到底还能不能行了?”
一群村民们开始骂骂咧咧,气得直接就从马扎板凳上站了起来,大有一副再不放电影就要跟这个放映员干架的阵仗,一时间晒谷场上剑拔弩张,随时都有可能要发生冲突。
那个放映员急得都快要哭了。
作为县文化站宣传科的放映员,他的主要工作,就是负责下乡给农民同志放电影,而青山镇这边,根据时间安排,基本上都需要安排在秋收后。
这段时间乡下秋收,也没哪个村顾得上来找他放映电影,所以他已经在文化站吊儿郎当地磨洋工了一个来月了。
本来以为还能再歇几l天,他都计划好了要叫上他对象去公园划船了,谁知道昨天下午工作就来了,底下红旗公社递交了放映申请。
不过这个放映员也没着急,红旗公社他知道,整个公社有七八个生产大队呢,下乡放映工作一旦开始,没个一星期根本回不来。
所以他就想着先拖延两天,带对象出去玩过之后再说。
结果隔天一大早的,他才准备要翘班偷偷开溜呢,就被站长给叫了过去。
那位站长也不知道是从谁那儿提前得到了通知,告诉他晚上县里面可能会有领导要到青山镇靠山屯去搞视察,正好他们这边接到了去靠山屯的申请,所以站长让他马上收拾东西就走,务必要在下午赶到靠山屯,并做好今晚上的电影放映工作!
临走前,那位站长再三叮嘱他,一定不能在领导面前掉链子,务必要把这个放映工作做到最好,多给他长点脸。
放映员得了这个通知,哪里还敢耽搁,一话没说收拾吃饭的家伙就走。
虽然站长没具体说要下去搞视察的领导是谁,但能让站长这么重视,还如此郑重地强调,说明这个领导来头不小。
而且大晚上的跑下乡视察,这个行程和时间安排听着就很奇怪,这位放映员政治敏感度还是有的,立马就推测出这次这个视察工作可能不一般。
这可是大事情,毕竟平时他的工作面对的都是乡下的那些泥腿子,根本不会有见到除文化站站长外其他领导的机会,但如果这一次他能趁机在领导面前露个脸,让领导看到了他工作上的艰苦努力一丝不苟,没准就能引起领导的重视,甚至迎来他的事业转机。
这么一想,这位放映员就又是紧张又是期待,一门心思想着如何才能在领导面前长脸,哪儿还还顾得上谈对象的事儿啊?
甚至就连下到靠山屯了,他都紧着皮半点不敢懈怠,在被村干部们拉着招待晚饭的时候,他也是速战速决半分不敢拖延,吃完饭立马就往晒谷场跑